第96章 仙人墓11

不及長孫茂答話, 倒先聽見李碧梧一聲,“‘等且只等一武功至強之人入小仙人墓?’哼,那小賤人, 多半是想引尹寶山前去。”

馬氓以為自己死期將近,嚇得一哆嗦;兩眼一閉, 半天卻不見響動。大起膽子回頭, 卻見李碧梧竟仍紋絲不動, 面容冰封的盤坐著,連石凳上亦結上一層薄霜;話音卻如洪鐘,在這谷中激蕩:“到時, 也不必非要進山去, 我自會引她出來。”

原來前一夜,李碧梧並未追上二人,而是內力過人, 千裏傳音,令他以為此人總在跟前。

兩人等了一陣, 卻不見她接著往下說。

長孫茂追問道, “若是她不出來呢?”

李碧梧道,“她中了我的毒, 終日躲在這暗無天日的山中,避不見人, 只引尹寶山來見她——她這人,我再熟悉不過。我一激, 她必定會出來。”

長孫茂又道,“她又何嘗不是也再熟悉不過你, 故才躲在洞神廟背後, 設重重阻障於行人。瀑布濕、洞廟冷, 一入洞廟,暗無天日,有冷無熱,有陰無陽,前輩一入其間,立刻霜凍成冰,動彈不得——多半只是為了阻你。倘若她鐵了心不出來,你也奈何她不得。”

李碧梧聞言卻不氣惱,卻似受了恭維一般,於腹腔震出一陣笑,道,“那她可真是怕毒了我,哈哈哈哈。”又問他,“你有打算?”

長孫茂沉思片刻,忽然說道,“毒夫人功夫高深莫測,卻畏陰寒;我卻不畏這個。倒不如舍我一兩招,明日夠應付張自明,去往小仙人墓,請出藥夫人即可。”

“賞你兩招?想得倒美。”

“毒夫人是不肯,還是不敢?”

“我有何不敢?”

“我師承毒夫人,若明日敗給張自明,折的是毒夫人面子——你怕敗。”

“我教你六個時辰,便能打敗天師派從前最得意的門生?贏了是你天資聰穎,輸了賴到我頭上——我可也不傻。”

“我若不是個愚鈍之人,何至於這個年歲仍無半點造詣?輸了,自然是我蠢;贏了,卻能真正證明毒夫人之武學集天下大成,乃是真正超凡入聖之人。話已至此,我只問毒夫人,敢不敢?”

李碧梧一時沒接話。以六個時辰指點,來令這力薄才疏的小子能敵過十年前便已小有所成的天師派“第二公子”張自明,這不是件容易事,這幾乎是件不可能之事。

“既然毒夫人為難,那便算了。”長孫茂淡淡一笑,“想從前,我半點武功不會,問棠兒,‘能不能讓我先成個小器?’她一口答應,轉頭領我上終南,輕輕松松拔得頭籌。這世上諸多江湖前輩,武功興許厲害,卻沒她這般膽識。”

話音一落,他回過頭來,垂頭看她,隨之一笑。

眼神明亮,笑容溫柔。

葉玉棠一愣。他向來不是東食西宿,貪迷武學之人;激毒夫人賞他兩招她尚且沒弄明白,回頭一笑又是何意?她更是有些發懵。

忽然間,便聽李碧梧笑道,“江湖前輩,或有武功厲害的。你以為,這世間武功最厲害的有誰?”

長孫茂陷入沉思。

毒夫人道,“入世高人有余鬥真、江余邙,出世有尹寶山,於這出世入世之間,還有弘法大師卻已仙遊。世間武功誰最高?人人都道尹寶山與弘法比肩而居。世間兵器,哪種最強?十八般兵刃,無一韌過絲,無一悍過鋼,無一長過鐮,卻皆可被流水銹蝕、鑿穿。我這一縷牽絲如流水不盡,長過鐮、悍過鋼,可絞斷一切兵刃於無形……又可寸寸帶毒,噬爛、噬透一切或柔或剛之物;可春風化雨,又可四兩撥千金。江映師從江余氓青出於藍……倒頭來卻仍得求教於我這一手牽絲翎。那日我見你用絲而逃,即是四兩撥千斤。今日,我便教一教你如何春風化雨。”

程霜筆雖不信他六個時辰能勝過張自明,但若能自毒夫人處學個一技傍身,於他有益無害。見毒夫人松口,不由笑道,“你能拜李師叔為師,便是與江湖諸多掌門皆是同輩了。”

“拜師便免了。我只教一次,全因你算得我半個女婿,記不記得住便是你造化,你過來,拔下我頭上這三根簪子,”李碧梧不可動彈,引導他拔下玉簪,又道,“這三根簪之內藏有三毒,以簪頭形狀而辨別,三毒依序名為:一寸香,勾魂引,吻佛陀。”

長孫茂將發簪置於手中,見簪首各有式樣。香莢蘭是一寸香,蛇吐吻多半是勾魂引,菩提木,想必便是吻佛陀。

李碧梧雖不能動彈,卻能察覺他一舉一動般,見他辨認完,方才接著往下說:“勾魂引可使習武之人昏睡數月不醒,一寸香能迷亂男人心智,吻佛陀……可化鐵為水,凝人作蠟。”

程霜筆想起世人對她那句評語“縱死俠骨香,砒|霜未是毒”,不禁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