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重甄(第2/3頁)

葉玉棠思來想去,望著外頭一株迎客松,“松下說禪”,又望向下頭的水,“水上聽欸乃”,看了看天上月亮,“月下說劍”,望向遠處山澗瀑布,“澗邊聽瀑布”,又指著遠處群山翠翠,“山中聽梵唄,方不虛生此耳。”

師父搖搖頭,指著那個茅坑。

茅坑實際上就是個方形坑洞,那個洞口下去,直通千丈深淵。

師父說,“在此處解手,就圖個方便省事。自打你上山來,為師沒有叫你倒過一次恭桶吧?”

原來師傅說的下頭,不是懸崖下頭的水,而是地上的茅坑。

葉玉棠有時候覺得,自己缺少的不止是慧根,還少了點子幽默感。

不像長孫茂,他那打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氣質,竟然和師父乃是一脈相承的。

葉玉棠盯著頭頂“琉璃寺”那三個大字,腦子裏率先蹦出這麽一點想法。

走到山寺門外,先將外頭那只功德箱整個倒轉過來抖了抖,抖出裏頭的落葉,再將它擱了回去。

接著,徑直推開虛掩大門,穿過天井,走進大雄寶殿,也就是寺裏最大一間屋子。

殿中左右各奉著菩提達摩、延壽藥師佛與韋陀尊天菩薩金身。

她走到殿後,尋出新布,挨個擦拭佛像,動作利索。新布上染塵不多,倒還算幹凈。

接著伸手指摸了摸殿中左右掛著的《金剛經》《大悲咒》與《達摩拈花》,還算幹凈,到底刺繡還是比字畫耐舊耐臟。

做好這一切,她又自院裏拿起笤帚,走到寺院背後的池塘,清掃塘中臥著的佛像。

接著借著池水洗手,自燭友櫃中摸出二十六只清香,引火折子點燃,分了十三支與長孫茂。

禮拜完畢,深深匍匐下去。

良久方才起身,轉而又入了齋食堂,點了把柴火。

柴火受潮,引得滿屋子濃煙滾滾。

她一路輕車熟路,長孫茂跟在後頭亦步亦趨。

做完這一切,兩人一起坐在四面窗戶大敞的齋食堂中,喝著她煮的一碗滾燙陳茶。

葉玉棠道,“你時常有叫人上山灑掃?”

長孫茂點頭,“每三日,會有人上山擦拭佛像,整理庭中落葉。”

葉玉棠道,“師父金身呢?”

“師父在施秉雲台山荼毗,我在山中尋回師父碎身舍利,於山中修築了舍利塔。”

葉玉棠點頭,道,“師父是被巴獻玉所害?”

長孫茂一哂,“怎麽可能。若他也能殺害師父,那麽裴若敏也能傷得了你。”

葉玉棠道,“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長孫茂問,“師父去了施秉雲台山,再未回來。沒多久,棠兒在長安,也……棠兒如何知道,是巴獻玉害了師父?”

“我那日從雪邦離去,路途之中,有一日夢到了師父。”

“師父說了什麽?”

“師父說,他的房子著了一場大火,將他肉身燒著了。我在夢裏看到那場大火,燒塌了琉璃寺的蓮花瓦當與柱礎。知道師父沒了,醒來滿臉是淚。”

長孫茂一陣默然。

葉玉棠又問,“師父究竟是如何沒的?”

長孫茂搖頭,道,“知曉此事的人,均已不在人世。”

葉玉棠飲了口沒什麽味的爛葉子苦茶,說,“我想去施秉雲台山……看看師父。”

長孫茂皺了皺眉,沉思良久,沒有應。

葉玉棠觀其神態,問,“有什麽難為之處?”

不及長孫茂答話,窗外突然飄進來一聲,“不為難,不為難。說起來,這倒是挺巧的。”

一個閉眼睜眼,葉玉棠自屋外踹了個男人進來。

男人屁股往前一拱,笑道,“不勞武曲親自腳踹,在下有腿,可以自己走進來。”

說罷,就勢坐在了長孫茂隔壁。

長孫茂揉了揉額頭。

這男子身量高挑,容貌整麗。略有些男生女相,眉目之間媚態天成。

葉玉棠盯著他臉瞧,越瞧越眼熟,到後來,名字呼之欲出之時,一個巴掌也跟著上去了。

那男子慘叫一聲,被這巴掌連人帶椅子呼出去足足三丈遠。

葉玉棠捏著他下巴,擰著眉毛想名字,“柳——”

長孫茂接下去,“虹瀾。”

“對。”葉玉棠喝問,“你何故盜人神兵,為奸人差遣?無恥!”

柳虹瀾道,“你家長孫公子不也……”

長孫茂瞪他一眼。

柳虹瀾不敢講話了。

葉玉棠挑了只眉毛,“不也怎麽?”

柳虹瀾嘿嘿一笑,“劫復閣嘛,拿錢辦事,差使有恥就有恥,差使無恥就無恥,女俠莫怪。”

葉玉棠回頭問道,“他在這裏做什麽?”

長孫茂道,“三天一次,來擦佛像的,就是他。”

“他如何知道我是誰?”

柳虹瀾道,“今天我來,除了要打掃衛生,為的就是說這個事兒……你放了我,我們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