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長生

和長孫茂相識的過程, 純屬是他個人厚著臉皮的一廂情願以及死纏爛打。

和此人漸漸熟絡起來,同這座姑蘇城,同寒山寺, 同慕容宏通、寒山子,同裴若敏, 同寫信給師父的請戰人, 均脫不開關系。

其中最重要的事物, 她覺得當屬金玉樓、以及那柄神兵——長生。

當夜在碼頭泊了船,葉玉棠並未與眾人落宿城中,而是趁夜出城, 與裴沁一同上寒山寺赴約。

兩人還未上山, 於山寺之下便見到了向師父置信之人——蘇州葡萄酒商楊存義。

師父大致同她講過這人來歷:此人乃是前朝王室舊部,同寺中僧人寒山子關系甚篤。坊間傳言寒山子乃是滕王楊瓚幼子,因厭倦皇室紛爭, 故早早遁入空門,隱於蘇杭。

不過這類傳言大多不可信。

楊翁想必早已收到師父回信, 猜測她近日將至此地, 故早已日日等候在此。

楊翁並未多話,將二人引入寺中, 奉了熱茶,直截了當稟明其意——

遞送拜帖請戰師父弘法, 其實並非這位楊翁本意。

而是吐谷渾高手,一個名作慕容宏通之人, 年年造訪姑蘇,想要向寒山子“求經論佛”, 而寒山子早已避世不出。友人幾次代他推拒, 慕容宏通皆不將其當回事。幾次三番, 至今年,幹脆駐紮在了蘇杭,三不五時前來造訪。

楊翁讓手頭密探多加打聽,終於讓他打聽出來:前朝時,滕王出兵侵襲吐谷渾,曾俘獲十萬余眾,這慕容宏通之父、兄,家中男丁,皆被俘獲。

此人少年失怙,入了大乘佛教,對楊隋皇室的諸多怨恨始終難忘懷;拜入右軍寺後,閉寺不出,潛心修習三藏十二部經,尤其易筋經、洗髓經、摩柯般若決。內蘊奇經八脈,外修棍法、掌法、羅漢金身;一心復仇,兼之天賦卓絕……總之就是很厲害。

出寺那日起,便已是吐谷渾第一高手。

可惜三十余年已過,楊隋早已覆滅,滕王亦薨逝多年。

大仇無從得報,吐谷渾皇帝怕這第一高手不當心就發了瘋,得給他找點事情做。便搞出這這亦真亦假的“滕王後嗣”寒山子,遣他前來中原。

兩國目前好歹算得睦鄰友好,一個是一國高手,一個是大德高僧,報仇得找個合適的理由,否則怎麽看都像是在挑釁國威……雖然吐谷渾皇帝可能真的想這麽幹。

故而,“求經論佛”乃是借口。論不動了,兩個僧人論論武也是可以的。論武的過程中,失手傷了人,那便不是尋仇,而是高手過招時產生的誤傷。

可是寒山子蹤跡都尋不著,說給這慕容宏通聽,他又不信。

其實葉玉棠自己也是不信的。她估摸著,其實是寒山子功夫定是不及這位慕容宏通,楊翁不願他被人所傷,故托詞去請她師父,來假冒一下寒山子。

葉玉棠聞言道,“可是我師父與囊日論贊打賭,此生不可動武。”

楊翁道,“這世上沒有人知道寒山子長什麽樣。”

葉玉棠道,“可是不少人都知道我師父長什麽樣。吐谷渾背靠西突厥與吐蕃,吐谷渾皇帝遣這慕容宏通來尋仇,興許是早已與吐蕃商量好的?畢竟,吐蕃先皇可是見過我師父的,若是將畫像交由慕容宏通,在論戰之時,那人將畫像一展,發現是我師父……”

師父那年受人所托,徒步行了萬萬裏路,前去吐蕃同囊日論贊講了三天三夜的大道理,最後二人約定,除非師父此生不用畢生絕學,吐蕃在他與他兒子在位之日便永不犯唐。

師父苦心孤詣,倘若為此毀約在先,那麽吐蕃自然也可以順理成章出兵。如此一來,豈不是白費苦心?

楊翁早知弘法弟子武功高強,本以為此人僅僅只是一介武夫。

見她如此思慮周全,倒有點另眼相看。

楊翁便道,“故而這也是尊師遲遲不肯允諾的緣由。”

緊接著楊翁又大笑,“故而他請女俠前來赴約,這事反倒更好辦。”

他轉身囑咐兩名部屬,攜了個近一人高的寶盒前來。

部屬將寶盒擱在葉玉棠跟前,揭開盒蓋。

裏頭是一支法杖,杖身漆黑,推光漆了杏黃的鎏金蔓草。

葉玉棠眸光一動。

楊翁觀其神態,笑道,“此乃寒山子僧寶,請葉女俠試試。”

葉玉棠按捺住心癢難忍,依舊沒動,只說,“晚輩不解,請楊伯明示。”

楊翁道,“楊某知女俠武功深湛,不輸尊師。”

葉玉棠道,“不敢。”

楊翁道,“便不如由你假作寒山子徒弟,同慕容宏通‘講經論佛’,叫他輸的心服口服,且顏面盡失,再不肯來犯。但若要令他深信你乃是寒山子親傳弟子,便只有這寒山子生平唯一僧寶——法杖‘除惡業’為憑。”

葉玉棠略有遲疑。

楊翁道:“尊師不肯親自出面,大抵早已知道楊某用意。既又一改主意,派你前來,必是先替楊某想到了一個更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