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武曲5(第2/3頁)

“她問我如何覺得,我便略抒薄見。你如何覺得,那也是你覺得。”

說起這個裴雪嬌就來氣,這幾年間,不知多少人打著葉玉棠的幌子,入谷來找谷主打抽豐,都被谷主識破,杖打出去。遇上谷主情緒不好的時候,幹脆剜眼睛丟出谷。谷中本就事務繁多,那幾個長老倚老賣老,對谷主私底下本就有諸多不滿,常說她名不對位,不論哪方面說,都夠不上坐這位置;這群人還閑的沒事上門給谷主找些麻煩,沒得惹她煩憂,她罵上兩句,都算輕的。

她接著說,“更何況,既是英雄,就該生當其時,死得其所。平康坊可是長安最熱鬧的所在,內坊眾目睽睽之下,她輸得給一個哀牢人,輸得何等難看。若我是她,便自絕當場,那便是死得其所。”

“你……”

謝琎還要反駁,葉玉棠將他兜手一攔,對裴雪嬌笑道,“多謝。”

裴雪嬌抱了抱拳,轉頭回客棧。

裏頭有人問她,“誰呀?”

她搖搖頭,“我也不知,莫名其妙的,來問谷主過得好不好。”

兩人沿太乙河往回走。

謝琎道,“武曲與裴谷主同門情誼深重,自然非旁人可以隨意揣度。裴谷主何等光風霽月,絕非沽名釣譽之人。何況谷中事務繁雜,遠不如浪跡江湖來得自在輕松。 ”

葉玉棠聞言,接著問他,“那你覺得,長孫茂過得如何,他快樂嗎?”

謝琎略一思索,便說:“天下習武之人,誰不想似他一般?旁人終其一生求不得的,他但凡想,便能有,又怎麽會不快樂呢?”

葉玉棠聽之一笑。

她想起今天在山上看到他時的模樣。

頭發長了,人也收斂了少年鋒芒。

看起來過得很好,可似乎又沒有那麽好。

不過匆匆一瞥,她心裏倒像過了一遭電閃雷鳴,有幾分欣喜就有幾分心酸。

當初他二人初遇時,也似謝琎這般年紀,心裏做著同樣的俠客夢。

可是已經八年了……他早已行過冠禮,也要嘗到點紅塵俗世天倫敘樂的滋味,好與不好與她何幹,好與不好,也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末了一哂,怪自己無病呻吟,實在矯情。

遠遠瞥見酒肆一間,忽地想起這兩天便是自己死了八年的大日子,既然是個日子,自然是要慶祝慶祝。思及此,腳步一頓,大搖大擺走去,問那酒倌:“你們這兒都有些什麽酒?”

“千裏,桑落,荷蕊,縹醪,屠蘇,秋露白,寒潭香,甕頭春……應有盡有。”

“玉窟春有沒有?”

“姑娘,這長安道上,哪裏去給你尋這江南來的玉窟春?”

葉玉棠心道,這長安道上,不也沒有你們長安道的西鳳?不飲也罷。

謝琎立在原地,原本打算贈她壺酒,正等她挑,哪知她擺擺手便走了。那酒倌挖苦道:“就數這些江湖人窮酸,臭錢沒幾個,光會挑三揀四。”

謝琎也懶怠同他計較,追上去問郁姑娘,“又不喝了?”

葉玉棠道,“這酒不好,我知道哪兒有好酒。”

謝琎道,“哪兒啊?”

葉玉棠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卻沒答話。

直至返回風雪洲,各自作別回。謝琎先去還劍,上煙雲客棧,卻沒尋到人。回去風洲客棧,為躲江彤,裝出一副苦練招式的模樣,拉著一幫師兄弟喂了一下午招,直至中陽累的雙腿打顫,站都站不穩,直喊大俠饒命。他便又過到這頭河對岸,硬拽著幾個小沙門比試。哪知直至入了夜,卻都沒見到郁靈昭出沒。問青龍寺的沙門,都說:“那位施主,午間回來,睡到現在都沒醒。”

葉玉棠倒是真打了好久的瞌睡,直到月上柳梢,外頭還在長劍敲棍子,鏗鏗鏘鏘的吵個不停,實在擾她清夢。

翻身坐起,總覺得差了點兒什麽,這才想起今天還有壇子酒沒喝,立刻無聲無息出了門,墜到風洲客棧岸邊窗台上。朝裏去看,果真雜貨間裏堆著三十壇酒,壇上皆繪著只威風凜凜的大龍頭。

雪邦弟子每年出行,船底下都會依著弟子數,壓著幾十壇子的“龍頭酒”,既有煙雲客棧“請龍頭”的意思,又有“鯉魚躍龍門,斷尾而一飛成龍”之意,就為討個好彩頭。

因怕宗內弟子勝負欲重,這種“彩頭”反倒成了“心魔”,因此這事兒雪邦弟子都不知道,而是等弟子出師之時,擡出那壇子陳酒作為出師禮之一,意思是:祝賀你,你於今日成龍。

雪邦雖是武學世家,但宗門故人大多出身關隴勛貴,無論武學招式、門風做派、待人接物乃至門中弟子相貌,皆無不精致。就連這美酒,也是天底下獨一份。

葉玉棠攀著窗沿一蕩而入,挑了壇,拍拍酒壇說:“是這樣的,既喝了你的龍頭酒,前輩便指點你一招,夠你出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