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難平6

鐘離既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但在這之前, 還有另一件事情要處理。

他那個爹和後媽醒了, 不過醒過來不表示他們就什麽事都沒有了。那場夢境給他們帶來的影響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消除的,至少現在不行,據醫院的人說, 他們時不時就會從夢中驚醒,幾天都睡不了一個好覺。

鐘離既去過一回, 正好碰上他那個後媽清醒著,死死盯著他,像是在他身邊找什麽東西——他當然知道齊玉在找什麽,應該是牧雲閑在幻境折騰他們的時候不小心叫他們給看見了。他們在現實裏也是見過牧雲閑的,那一回,牧雲閑給他們的教訓不可謂不深刻。

打發走了醫護人員, 鐘離既關了門,瞧著她。每一次從鐘離既隨身攜帶的玉瓶裏飄出來, 坐在一旁,微笑道:“你可好些了?”

“你……”齊玉沒想到牧雲閑居然能這樣理直氣壯的出現在她面前, 喉嚨裏發出了一陣幹澀的喘息聲, 最終呼喊道:“來人!快來人!”

鐘離既沒有制止的意思, 依舊站在那, 瞧著門開了, 一個年輕的護士疑惑的看著狀若瘋癲的齊玉, 說:“怎麽了嗎?”

“病人叫的你,應該是她有什麽不舒服。”鐘離既道:“你看看她。”

“不,不, 不是你……”齊玉在原地轉著,忽然一伸手,指著牧雲閑:“你看見他了嗎?他就是……他就是害我的兇手!”

“這……”護士在齊玉指的方向停留了兩秒,她當然什麽也看不見,只好說道:“我去叫醫生。”

醫生來了,在她無助的視線裏,鐘離既說:“那您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的父親和繼母是住在一個房間裏的,繼母鬧得太厲害,他父親也醒了。他看得見牧雲閑,直接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下清醒過來,牧雲閑瞧他嚇得夠嗆,微笑著對他擺了擺手,跟著鐘離既出去了。

“那個肖晟算不算是做了好事,幫你報仇了?”牧雲閑走在他身邊,不緊不慢道:“有沒有復仇的感覺?”

鐘離既想了下,竟是沒否認,只道:“這感覺也不壞。但對於我要付出的代價來說……”

“怎麽?”牧雲閑含笑道。

“值得。”鐘離既話裏的意思拐了個彎,牧雲閑聽了,若有所思道:

“那你應該會喜歡這份禮物的。”

兩人驅車回了鐘離家祖宅,過了不久,就有人過來叫他:“老爺請您過去。”

“來了。”鐘離既嘆了口氣,牧雲閑跟在他後面,進了玉瓶。鐘離既能猜得到,他祖父找到他是為了什麽。既然既然他的父親和繼母已經認出了牧雲閑,那剛剛清醒時,沒道理不和他祖父說,他祖父知道的真相,不來找他才是反常。

他祖父正在花園中等他,見他過來了,也沒回頭,只冷淡的說了一句:“來了?”

鐘離既垂著手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你去看過你父親了?”鐘離老爺子道:“高興嗎?”

“說不上什麽高興不高興。”鐘離既道:“這是您教的。”

“我教你成為一個合格的少主,不是讓你六親不認!”鐘離老爺子霍然轉身:“你看看你做了點什麽?縱容身邊的鬼仆去報復自己的父親?你還知不知道人倫為何物?簡直與外面那孽畜一脈相承。”

鐘離既見祖父這樣生氣,卻沒半點驚慌,只道:“恕我直言……”直視著他祖父冷淡的眼神,鐘離既說道:“恕我直言,既然您提到了人倫,那您為何不想想至於肖晟而言,他的訴求是否合理?”

“他母親和你父親分開時,我們豈是虧待了他?”鐘離老爺子道。

“我那繼母呢?”鐘離既直言道:“逼得他們母子活不下去,也是沒有虧待嗎?”

“你倒是挑上自家人的錯處了!”鐘離老爺子格外震怒:“若是你非這樣想,我便要好好考慮,你是否適合做這個少主了!”

鐘離既忽然笑了:“難不成,我不是按著您所教的去想的嗎?您告訴我,身為少主,不能對自己的父親不敬,只是因為會有人說閑話,至於心中有怨氣,就忍著些——現如今,他身為父親,做了更讓人說閑話的事情,您倒提起感情來了,可您別忘了,在外面等著報復他的,是個很有可能大有作為的青年才俊。”

“所以你就毫不猶豫的犧牲了你的父親和繼母?”鐘離老爺子的表情復雜難言。

“也不是。”鐘離既坦言道:“他報復時,我還不知情,是與我簽下契約的鬼仆擅自做主,我與他簽訂的是平等契約,他去哪裏我控制不了。”

“當時的事情我不知道,要是您問我現在是什麽看法,我只能就事論事罷了。”鐘離既放軟了聲音:“昔年我剛回來時,心中有些怨氣,您告訴我要理智,我今日做出了理智的決定,您又要和我談感情,是不是太過於挑剔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