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所指9

桑行微醒來以後, 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夢裏到底是什麽東西他不太記得了, 只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件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你竟然什麽都不記得了麽?”他耳邊出現了一個聲音, 他尋聲看過去,那裏站著個穿著白衣的年輕男人,對他微微笑著:“按理說,你現在應該還記著點什麽……”

桑行微困惑道:“什麽?”

“好好想想, 你雇了我來。”牧雲閑——就是年輕男人,淡笑道:“你要我幫你報仇來著。我大致已然將事情了結了,僅剩一個尾巴, 我念著,這畢竟是你的事, 牽扯著些恩恩怨怨情情愛愛的, 最後就交由你來處置,我在旁邊幫你, 免得出什麽意外。”

叫他這麽一說, 桑行微想起來了。想見夢裏牧雲閑做的那些事, 他吃驚了好一陣,才駭然道:“這可真是……”

“難不成你從頭到尾都沒相信過任務管理處嗎?”牧雲閑道:“現在你知道了,這都是真的,你得付錢。”

“這……我自然是會付給你。”他茫然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曾經環繞了他一生的夢魘,在一場夢境之後煙消雲散,好像那真的只是一場夢,除了那些撕心裂肺的情緒, 什麽都沒留下。

他在原地待了一陣,又聽男人說:“若是我猜的不錯,你的第一個仇人就要到了。”

“誰?”他話音還沒落,就聽見外頭藍兒叫他:“少主,那個……那個誰來了。”

“哪個誰?”他正疑惑著,牧雲閑就道:“是你前未婚妻。”

他聽見這人的名字,有些感嘆,嘆了口氣。

在夢裏,他記得牧雲閑見過那女人一面,旁的都不怎麽記得了,只有那理直氣壯的樣子分外清晰。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欠了這女人的,對方坑害起他來竟然沒有半點猶豫。

藍兒又在外頭說了:“少主,您若是不願意見,我去把她回了?”

“罷了罷了,”他道:“我去一次便是了。”

他見到芳迎時,看著這張略顯憔悴的臉,竟一時有些認不出來了。想來她這段日子過得應是辛苦。她爹所作所為被昭告天下,她身為她爹毒計中的一部分,自然也被人唾棄。

她現在的處境比桑行微前世還不如,桑行微前世至少還有父母愛他,而芳迎因自己一時想不開,叫牧雲閑抓住了把柄,害了自己父親,母親是對她徹底失望了,還有妹妹,也被她連累,在夫家沒什麽好日子過,也怨恨她。

芳迎還是一個孕婦,不憔悴才怪了。

她見了桑行微,像是見了什麽救命稻草似的,直接扒了上去:“我……我求求你,救救我!”

桑行微被她這樣子驚住了,猛地一怔楞——

“我如何救你?”他道:“像是先前似的,再被你拿著當一回筏子,洗清你自己?”

“便是……便是看在你我年少時的交情上,還有尋卿,你救救我們,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她眼中落下淚來:“已經沒人願意理我了。”

桑行微搖搖頭,悵然道:“你若念著我們三分舊情,也不至於走到今天。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終歸是你咎由自取。這非是我心狠,只是……你知道我印象最深的是什麽麽?”

他深深的看了芳迎一眼,道:“不是你害我那一次,而是在你妹妹婚宴之上,你質問我,那言辭與神情,要我看了,還真以為是我料錯了,尋卿確實是被我害死,你因此而厭惡我。然而事實是,你知他沒死,好好的拿著寶物活著,還與你有了孩子,你倆過著神仙眷侶的日子。”

芳迎聽著他的話,剛才勉強擠出來的幾滴眼淚再也流不下來,取而代之的事一種滿臉不甘的樣子。看著芳迎這般,他又笑了:“你看,便是你現在這般的神情,你從沒覺得,你害我是錯的是不是?”

芳迎忽然冷笑:“是又如何,你這般小人……”

“我這般小人,就該做你們的踏腳石,而不是做你們的親友。”桑行微覺得沒必要再與她多說了,淡聲道:“我這無恥小人待的地方,也容不下你,你去,日後不要上門來了。”

藍兒一直在後面侍奉,聽桑行微發了話,便招了人進來,要把她拖出去,芳迎掙脫了桑府的下人,道:“我自己會走!”

她惡狠狠看著桑行微:“尋卿要見你,他說見了你,就把寶物交給抓了他的那些人。”

“這與我何幹?”桑行微笑了笑,說:“我和他,可是比和你還要沒關系啊。”

等她被下人拖走了,牧雲閑在他耳邊道:“我用寶物設了局,叫你丟了這東西,你心裏可有不甘願?”

桑行微想了想說:“人間愚者口中的虛名,與一件真真切切拿在手中的寶物比……我還是選虛名。”

牧雲閑聽得有意思,問他:“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