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遇初戀小姐

珠州地處中原腹地,古時候兵家必爭,建國前又成了對立兩方的重要拉鋸點,戰爭打得慘烈,致使幾十年過去,這裏的駐軍數量仍然龐大。

許大小姐書讀得還行,但對近代史興趣缺缺,能知道一點珠州往事,全靠鐘瑩的課本,和老鐘對兩姐妹從小進行的愛國主義教育。

八路公交車上人不多,兩人都有位子。李舟橋見鐘瑩扒在窗口目不轉睛,去掰她的肩:“沒什麽好看,別把頭伸出去,當心司機罵你。”

確實沒什麽好看,跟三十年後比起來,現在珠州市簡陋得就像個小縣城。七層以上建築寥寥,灰撲撲的店鋪,灰撲撲的大街,自行車和汽車並道而行,行人衣著款式單一,偶爾能見到穿亮色服裝的女士,走在保守人群中反而顯得格格不入。

改革開放好幾年了,珠州人民沒跟上啊。

李舟橋大概有好動症,坐個車也不安生,晃來晃去,說話總要貼近,熱乎乎的胳膊不時撞到她手臂上來。

鐘瑩把他推遠一點:“你坐好行不行,挨那麽近熱死了。”

李舟橋撇嘴:“矯情,誰想挨你!”

鐘瑩知道李舟橋喜歡她,但應當不是什麽太濃烈的喜歡,他眼神單純明亮,毫無猥瑣意味,靠得近完全因為倆人從小就這樣,沒有界限感。

突然疏遠,他可能都不明白怎麽回事,鐘瑩決定不計較。問道:“舟橋,你說高中畢業就去當兵,不讀大學了嗎?”

李舟橋嘿然:“我想讀考得上嗎?大學哪那麽容易考啊,別以為你走狗屎運進了一中,以後就能和晏辰一塊兒上大學,他是要考去北城的,你恐怕連珠州學院都考不上。”

“珠州學院是幾本?”

“還本?專科你也考不上啊。”

“……”少年,你小看我了,我努力追男…學習起來,自己都害怕。

李舟橋滔滔不絕:“要我說你也別白費力氣了,混三年跟我一起驗兵去。記不記得戰役紀念碑上還刻著咱倆的名字呢,烈士李舟橋,烈士鐘瑩,我們就是烈士的轉世,注定要接過前輩手中的槍,成為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保衛祖國,奮勇殺敵……”

鐘瑩笑笑,又想起一件舊事。晏宇集團有一個慈善基金,項目繁多,每年都會支出大筆善款,其中一項專門針對烈屬的資捐,不能以集團名義直接捐助,要通過官方指定部門轉捐。晏宇比較上心,經常親自對接負責人,關注善款落實情況,並且一年兩次去烈士陵園獻花祭奠,把它組織成了集團內部的一個常規活動。

鐘瑩想,總歸是軍屬出身,對軍人,他存著一份特殊的感情。

市裏有百貨大樓和一家友誼商店,記憶中友誼商店的貨物更多更全,進口貨集中,鐘瑩打算先去看看。

對此,李舟橋又有話說:“我媽說友誼商店狗眼看人低,十年前都不讓國人進,你去那幹嘛,百貨大樓裏什麽沒有啊?”

鐘瑩眼角梢透著輕蔑:“你也說十年前,現在不一樣了,顧客是上帝,進門就是賞臉,服務員巴不得給你拎包提鞋。”

李舟橋呆呆看著她,囁嚅:“瑩瑩你剛才說話的樣子真像……”

“像什麽?”

“電影裏的女特務,資本家的壞小姐,地主老財的惡太太。”

“……呸。”

事實證明,鐘瑩把改革開放後國人被金錢腐蝕的程度想得太樂觀。她在友誼商場逛了一圈,所有營業員都沒拿正眼瞧過她。

想把不明品牌的雪花膏拿出來看看,那鼻孔朝天的女人張嘴就是:“不買別看。”

發現一款包包很像後世流行的復古郵差包,剛欲摸摸,營業員大吼一聲:“別動!很貴的!”

“多少錢?”

“六十八,你買嗎?買我就給你拿下來。”

鐘瑩臉色沉沉,許大小姐就沒受過這種氣!可她連打臉的機會都沒有,真買不起。

灰溜溜下了二樓,李舟橋安慰她:“說了別來友誼商場,咱們去百貨大樓吧,那兒的營業員人挺好的。”

這是人好不好的問題嗎?這是因為沒有提成造成的賣貨不積極,一個包給她提五塊八塊,信不信她能跑大街上拉客去!

鬧一肚子火還沒消解,下樓又差點得紅眼病。在化妝品櫃台前,鐘瑩看見一對面熟的母女。

母親說:“買百雀羚吧,香噴噴的,滋潤。”

女兒說:“不,夏天誰用那麽油膩的東西啊,我要夏士蓮,清爽,還顯白。”

母親說:“買,買夏士蓮,兩瓶夠嗎?”

女兒說:“夠了,謝謝媽媽,媽媽真好。”

鐘瑩:……

消費場所的匱乏,導致她與初戀小姐不期而遇。

偷窺狂似地別在隔間櫃台旁邊,看那母女倆不僅買了夏士蓮,還買了粉餅,唇油和洗發香波,開票付錢十分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