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子香(六)(第2/3頁)

小船又撞上一塊稍矮的巖石,她和路之遙差點翻出小船,袍角都被甩到了水中。

“啊啊啊阿彌陀佛——”實在忍不住,她叫了出來。

路之遙一聲輕笑,語調愜意。

“你很怕嗎?體溫又升高了。”

李弱水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太過緊張,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些什麽。

小船撞擊著往前沖去,洞裏忽然吹來一絲清新的風,這與洞裏長久的陰冷不同,這絲風裏還帶著一點梨香。

“要到出口了。”

路之遙垂順的烏發也沾濕了許多,冰冷的水珠順著發絲滴進她的脖頸,斷斷續續地帶來涼意。

在突然的一陣顛簸之後,小船落入了一片不算湍急的水塘,周圍都沒有巖石,小船的速度也降了許多,被減緩的水流推著走。

他們從狹小的山間裏漂出,沖入一條寬闊的河流,河岸上開了一路雪色的梨花,蜿蜿蜒蜒地往前延伸去。

片片花瓣落到河中,順著河流往前漂去,像是湖面落的細雪。

船上的江年和陸飛月彼此看了看,突然放開了雙手,很不自在地錯開了視線。

船上幾人只有路之遙看起來倒是有些不盡興。

“快放開。”

此時李弱水正被路之遙環在懷裏,但她一點也不覺得曖昧。

他的手正搭在她的頸動脈上,壓了一路,搞得李弱水還以為他又起了殺心,一路上一邊擔心翻船一邊擔心被他無聲勒死。

李弱水撩開他纏在自己身上的發絲,眼睛適應了光線後才慢慢睜開,一睜眼就看到了路之遙那白得晃眼的脖頸,還有鎖骨處的一粒黑痣。

他的衣服早被李弱水扯散了,敞開了小半,半濕的發搭在胸前,襯得他唇紅膚白,長睫上還掛著幾滴水珠,閃著點點光暈。

他如今只有黑白紅三色,像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整個人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易碎感。

一到了陽光下,路之遙給人的感覺就又回到了三月吐蕊的杏花,靜靜的、溫柔的,一點不對勁都看不出來。

“你又在看我。”

路之遙轉頭“看”向她,唇畔含笑,不僅沒害羞,反而還舒展了身體任她打量。

李弱水無語轉頭看向兩旁,假裝自己沒看到他這騷包的姿勢。

“這裏花好多。”

微風陣陣,將兩旁的花瓣吹到河面,像是落下的一片雪,層層疊疊的花瓣堆積著往下流去。

小船慢慢飄向岸邊,表層的梨花被沖刷著黏上船身,浪頭打過,翻出了底部發黃糜爛的花瓣,似乎在這裏堆積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周圍種著的梨樹不是單純的一排,而是一片密林,從岸邊往裏無限延伸。

陸飛月看著眼前的場景,也帶著疑惑:“雲城還有這樣的世外桃源?”

四人上了岸,一腳踩上了花瓣鋪設的地面,鞋子軟軟地陷了進去,擠出的汁液黏在鞋周。

江年彎身將表面新落的花瓣拂開,露出底部褐色的花泥,可以看出這片林子已經種了許久。

陸飛月再次擡頭看向這些安靜的樹,略微皺眉。

“這花瓣的作用倒像雪,一灑一吹就能把痕跡掩蓋得嚴嚴實實。只是這些樹並不像一兩年就能種好的,這裏的主人為何花這麽大心思?”

這裏的景象雖然很美,可對於路之遙來說還不如聽聽周圍的風聲來得有趣。

他們沿著山路往裏走,越走花林越密,到後來完全就是攔路的趨勢了。

就在他們摸不準方向時,不遠處傳來一聲馬的嘶鳴。

幾人悄聲移到附近,那裏種的幾棵梨樹更加高大粗壯,年份比這梨樹林要久遠許多。

他們踏上梨樹往下看去,偶有一些花瓣飄落到院中,那裏建著一座二層樓高的木制小屋,院中站著許多蒙面人,還放著幾架馬車。

拉馬車的馬正在吃著草料,間或打下響鼻。它們身後的馬車倒是很華貴,不僅掛著上好的簾子,就連車輪上都包了一層軟皮。

但最讓人感到震驚的不是這麽多輛華貴的馬車,而是這間小屋門口放置的十來個鐵籠。

每個裏面都躺著一個或兩個渾身無力的少女,籠子上貼著紙條,上面寫著各個地方的名字,有小州小縣,有地處交通要道的城名,還有一個上貼了皇城。

這些女子穿得極好,綾羅輕紗,身姿曼妙,每一位的衣裳顏色都不同,款式也不一樣,但都或多或少地露著某些地方。

她們眼神麻木地看著天空,偶有白色的梨花落到臉龐上,卻連將它拂去的心思都沒有。

這樣待在籠子裏的她們與待宰的牲口毫無二致。

其中一人轉動著眼珠四處看,突然被一絲刺目的光線閃了眼睛,眼裏頓時激起一些生理性淚水。

她卻沒顧得上這淚水,只直直地往那處看去,從繁復的花瓣中看到一抹不同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