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二更)

狀元遊街……

李明啟一入獄, 陸韶就上奏其德行敗壞,猥褻幼女,實乃禽獸。

皇帝震怒, 直接下旨抄了李家,並令刑部對其處以五馬分屍的極刑。

行刑當天, 皇帝率百官在踏仙台眺望,百官震顫, 人人自危。

自此陸韶這副和善的樣貌在朝臣心中化為羅刹鬼,誰也不敢再輕視他。

轉眼過三月,秋闈後便是放榜日, 不出眾人所料, 安雪麟果然高中了狀元, 朝裏湧入新人。

與此同時, 燕京流出一首詩, 從大街小巷傳開,甚至國子監內的學生都能念上口,這首詩好巧不巧, 讓魯昭拿來教了姬煥。

皇帝的身體一直不見好, 倒是近日被春闈的喜氣沾上,有些精神,還有閑心把姬煥叫到跟前拷問。

他考了姬煥一些平日裏學的文章, 姬煥這回答的頭頭是道,沒半點耍滑。

皇帝很是欣慰, 便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大了一歲,人也懂事許多,從前讓你讀書簡直要你命, 現兒也能口口是道了。”

他不覺感慨,姬煥養在他跟前有兩年了,兩年前還只知道哭,教什麽都不會,如今被魯昭帶著,竟也像模像樣,他才七歲,笨些沒什麽,身邊有個好先生就不怕他成不了才。

就是可惜自己大概等不到他成才的那一日。

陸韶在旁邊看皇帝面露惆悵,連忙對姬煥道,“前個魯先生不是教了小殿下一首詩,您念出來給陛下聽聽。”

姬煥奧奧兩聲,拉著皇帝道,“父皇,兒臣學的詩好有意思,您要不要聽?”

他其實也不知道詩有沒有意思,就是魯昭說,這詩合該他學。

“瞧你得瑟,念來給朕聽聽,看是什麽絕句,”皇帝笑他賣弄,臉上滿是寵溺。

姬煥便學著魯昭把小手背到身後,搖頭晃腦起來。

“牛渚西江夜,青天無雲烏。

登舟望明月,空憶五公主。

余亦能高詠,斯人不可聞。

明朝掛帆席,繁花落紛紛。”①

這首詩一念出,皇帝眼中立時淚水模糊,他的鎏兒死了整整一年,那時她才二十六,其他公主們安逸的待在後宮,她們不需要出入戰場,每日穿著漂亮宮裝,無憂無慮的生活在他的庇佑下。

只有他的鎏兒在戰場上殺敵,他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陸韶手捏著布帕為皇帝拭淚,柔聲說,“這詩是從市井流傳出的,那些百姓聞詩悲慟,五殿下在百姓們心中永遠是受敬仰的。”

皇帝咳嗽著,未幾靠回榻,合眸道,“能寫出這樣的詩,這人也是有大抱負。”

“陛下有所不知,這詩是個六歲孩子做的,”陸韶道。

皇帝怔愣,驚奇笑起來,“還不及煥兒大,都能做出這樣的詩來,莫不是神童嗎?”

陸韶也跟著笑,“還是個女娃。”

皇帝滯住,驀地眯起細眸頷首,“也就這點大的女娃娃敢寫出來,鎏兒在她心裏估摸著是英雄,她把鎏兒當做標榜了。”

他低嘆一聲,“女孩兒有那麽大志氣不是好事,世道不容啊。”

他記起了姬姮曾經跟他叫囂著要參政,滿朝文武全是男人,放她入內,過不了幾日就能被吐沫星子淹死,她還成天要強,朝官們就怕逮不著她的錯。

陸韶凝眸,“這天下是您的。”

皇帝雙目放空,天下是他的,他卻有諸多顧慮,他即位前,父皇曾說,往後的大魏他若想長久,一定要變革,因為滿朝陳腐,僅憑著他一人撐不了多久,他需要人才。

這人才無關男女,只要能為他所用。

可是他老了,也活不長久,可能也看不到大魏能綿延多少年,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總有後輩接手爛攤子。

他垂眸望向姬煥,又想起佳芙宮裏的那個蠢女人,爛攤子給姬煥他真的不放心,佳芙宮裏的還沒生下來,生母那麽蠢,估計這生出來的也不會有多聰明,指著這兩個小家夥,好像委實不大行。

他得把後事料理好才能走,否則死都不安心。

“那女娃是哪家的?”

陸韶掬著笑,“是個孤兒,目下長在京郊的葫蘆巷內。”

葫蘆巷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麽好地兒,又在京郊,活的夠艱難。

皇帝繞著手裏的念珠,思索道,“一個六歲的小娃娃能斷文念詩,誰教的?”

陸韶把腰彎下,小聲在他耳邊說,“韓凝月韓小姐。”

皇帝果然陰冷著臉,側頭瞪他,“這麽說,那娃娃的詩還有你在中間推波助瀾?”

陸韶頓時跪到地上,沖他三叩首,“陛下,臣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往宮裏傳外頭的流言蜚語,只不過這詩實在受歡迎,街頭巷尾人人都能念上兩句,就連國子監的學生也競相傳頌,西廠的緹騎向來聞風出動,這詩傳的太快,他們自然要探查……”

說的合情合理,但皇帝還是對他起疑心,皇帝有一下沒一下的數著念珠,冷不丁問他,“朕信你小子心誠,但朕奇怪的是,你為何那般護著韓秀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