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手術從10:00開始, 11:40結束,用時1小時40分,進行得很成功。

言忱聽到醫生說這句話時, 一直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陸平風五十多歲的人在手術室門口老淚縱橫,一直在念叨:“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陸斯越給他遞了張紙,卻借口有事離開。

讓他看自己的父親為了不是自己母親的女人如此傷心,他還是心裏膈應。

當初他母親得病離世的時候, 他父親可沒這樣深情。

醫院裏只剩下了陸平風和言忱。

等到情緒平復一些之後, 陸平風才和言忱說:“你媽做了局部麻醉,最近疼得沒睡好, 估計且有得睡,你昨晚也沒睡好, 回去休息吧,等她醒了我告訴你。”

“沒事。”言忱搖頭, “陸叔叔您回去休息吧, 我在這陪著媽媽。”

她回去也睡不著的。

陸平風見她執意留下, 回頭看了眼病房,“也行, 我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給你媽帶點兒生活用品再來。”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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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平風離開以後, 言忱坐在病房裏發呆。

唐宛如正睡得熟。

南宜的氣溫要比北城熱得多,尤其是進入三伏天以後,八月的南宜熱得像蒸爐,臨近中午正熱著, 病房裏不能開空調, 悶得人心煩。

唐宛如的額頭和鼻尖兒都出了汗, 她皮膚白,再加上這段時間瘦了許多,看著很憔悴,安靜躺在那兒的時候,言忱總有種她隨時會消失的錯覺。

自打她有記憶起,唐宛如就是個溫柔的人,對誰都很溫柔。

對她、對言明德、對所有的街坊鄰居,五歲以前她住在小別墅,那裏有傭人、有花園、有兇巴巴的奶奶和沉默寡言的爺爺,但五歲那年言明德破產,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她們一家三口像是人人痛打的落水狗,最終因為太窮住到了北望市著名的貧民窟的青瓦巷。

唐宛如常哭,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

哪怕從富太太變成了窮人,她從未抱怨過生活,甚至一直安慰言明德,說只要踏實勤勞總會再翻身的,起初言明德還聽,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言明德的脾氣越發差,家裏本就沒錢,言明德卻還是那副少爺脾氣,動輒摔東西。

直到有天言忱放學回家,發現唐宛如正坐在她的房間門口哭得不能自已,言忱湊過去小聲喊媽媽,拍拍她的背安慰她,結果卻看到她一身傷。

臉上有巴掌印,額前的頭發也掉了一小撮,她的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抽噎到說不上話來。

言忱問:“是不是壞人打得?”

唐宛如卻不可置信地問:“我跟他這麽多年夫妻,他怎麽會動手打我啊?”

那時候言忱才知道原來大人的世界裏不止有愛情,還有吵架和家暴。

第一次被家暴,唐宛如傷心絕望,哭過以後回房間收拾東西就打算離開,小言忱坐在唐宛如坐過的位置上,年幼的她不知道自己即將失去媽媽。

她抱著書包看唐宛如收拾好行李箱,拖著行李箱走出家門,然後她站在門口喊:“媽媽,你要去哪裏啊?”

唐宛如回頭看她,眼裏的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久久沒說話。

唐宛如大學畢業那年父母車禍雙雙去世,因為家世不好被初戀男友的父母拆散,後來遇見了樣樣都不錯的言明德,她放棄工作在家當起了全職太太,但幸福生活沒過幾年,一場突如其來的破產讓她的生活被大洗牌。

如今她還能去哪兒啊?

她都沒家了,還要讓女兒也沒家嗎?

“媽媽,你能帶上我嗎?”小言忱摳著木門問。

兩個問題直接讓唐宛如破了防,她蹲在原地嚎啕大哭。

她沒地方可去了啊。

她當了那麽多年全職太太,怎麽出去工作啊?

沒有錢可怎麽帶著阿忱生活啊?

她的阿忱,從出生就沒被人喜歡過的阿忱。

那天唐宛如單膝跪在泥地裏,抱著言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夠了又把行李箱放回去,去廚房給言忱做飯。

晚上言明德喝得爛醉如泥回來,小言忱拽他的衣服奶聲奶氣說:“爸爸,你以後可以不要打媽媽嗎?”

結果被狠狠甩開,小言忱站不穩摔倒在地上,手心擦破了皮,在廚房洗碗的唐宛如立馬跑過來將小言忱護在懷裏。

言明德立馬跟唐宛如道歉。

他聲情並茂地道歉,並且發誓自己再也不會打她了。

他說他們還有一個家,還有愛情,他們有小阿忱,他們還能東山再起,讓唐宛如給他個機會,他只是太焦慮了。

之後的日子他表現得都還好。

在唐宛如放松警惕的時候,言明德又一次動手,然後是一次又一次痛哭流涕的道歉,一次又一次的拳打腳踢。

唐宛如是很溫柔,但換個詞來說是軟弱。

她根本無法保護自己,也只能帶著小言忱在那個地方苟延殘喘。直到言忱第一次反抗言明德,她用棍子反抗的,結果被力氣比她大許多的言明德一把搶過,棍子落在她身上,唐宛如拼了命地將言忱護在自己身下,她一邊哭一邊喊:“阿忱是你女兒啊,你怎麽能這麽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