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日裏悶熱了一整天, 晚上狂風大作,似乎都是在為這一刻做鋪墊。

雨噼裏啪啦地落下來,不留情面地砸在沈淵身上。

他出來時穿著T恤短褲, 一出宿舍樓就被凍得打了個寒顫,但彼時還沒下雨,他跑到小籃球場時就感覺有雨點落了下來,回頭一看離宿舍樓也有一段距離了,再有兩三百米就到南操場, 怎麽看也是這會兒去撿了東西再回去劃算。

平常晚上十點多還有人在外邊散步, 但今天晚上的風刮得不同尋常,學生們早已回了宿舍, 外邊連個鬼影都沒有。

南操場這邊的設施陳舊,路燈都被風吹得搖晃, 黯淡光影照下來,特像恐怖片即將發生刑事案件的場景。

沈淵狂奔了幾百米, 氣喘籲籲, 到達南操場時正好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忽地一聲驚雷響,雨勢愈發大了。

像是故意跟他作對似的, 南操場外那片還沒翻修的空地旁的路燈忽然熄滅,但遠處的宿舍樓還燈火通明。

沈淵:……

周遭一片漆黑, 大雨如注,他渾身已經濕透,頭發濕嗒嗒地垂在額頭,很難受。但更難受的是, 他打開手機手電筒也沒看到今天扔掉的那束花。

他站在原地判斷著自己今天扔的那個方向和距離, 然後在那一片繞了許久也沒看見, 在四周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在邊上剛挖的樹坑裏看見了那束花。

原本明艷的向日葵此刻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泥土將代表希望的明黃色染上別的色彩,應當是被走在路上的人踢下來的,花散落了一地,只有那麽幾支還簇擁在一起,有的花瓣已經被踩得掉了顏色。

這個坑挖的不高,沈淵一躍而下,在手電筒的照耀下把散落的花撿起來,最終又確認了一圈才打算離開,但在腳邊的樹坑裏看到了被打濕的紙飛機。

沈淵腳步頓住,他彎腰撿起來,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言忱的手筆。

她疊紙飛機的時候總愛把右邊的翼再往回折一下,然後每次都導致紙飛機飛不起來,那會兒沈淵就說過她,“疊的都是些廢紙。”

言忱輕嗤,“你不懂。”

她也不是不會疊,而是故意把它折回去一個角。

有次沈淵看她閑得無聊疊了一瓶子不能飛的紙飛機,放學以後帶去天台,一個又一個地扔出去,毫不意外地,那些紙飛機都散落在她腳邊。

她坐在廢棄工廠的天台,彼時傍晚雲霞彌漫,她那頭張揚的紫色頭發被風輕輕吹起,她仰起頭,輕輕閉上眼睛,一個人喃喃自語,“缺了角的飛機是注定飛不起來的。就像有些人,注定飛不了,跌落塵埃裏。”

那時沈淵說她言情小說看多了,說話都變得文藝。

言忱卻回頭瞟他,“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樣很煞風景?”

……

回憶襲來,沈淵太久沒看到這樣疊的紙飛機,但這紙已經被大雨打濕,他塞回同樣濕漉漉的兜裏,抱著花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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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天邊的光亮一次又一次劃破天際,連著打了三個悶雷,雨越來越大。在沈淵快進宿舍樓時還下起了冰雹,豆大的顆粒砸下來,差點沒把他砸傻。

他疾走兩步上了台階,正好避開了這一波。

剛一進去就聽傅意川說:“我的哥,你去幹嘛了?都告訴你要下雨了,怎麽就不帶把傘再出去?”

沈淵傾著腦袋把耳朵裏的水倒了倒,這才聽清他的話,但這會兒渾身上下都濕透了,也沒什麽心情解釋,隨意回答道:“撿了個東西。”

傅意川也看見了他懷裏的東西。

向……向日葵?

那不是白天言忱姐送的嗎?

晚上回來時傅意川還問沈淵來著,沈淵那會兒沒回答。

結果是扔了?

所以言忱姐發朋友圈是因為這個?

那他扔就扔了,幹嘛又大半夜跑出去撿啊?

難道是因為看見了言忱姐的朋友圈?

傅意川心裏千回百轉,滿腦子問號,但看見走路還滴水的沈淵,立馬把自己拿的毛巾遞給他,“快擦擦,出門前也不帶傘,跑得還賊快,想給你送把傘都不知道你在哪兒。”

傅意川一邊走一邊埋怨,沈淵站在電梯裏擦頭發。

回宿舍時遇見同學,大家紛紛側目,都有點好奇沈淵發生了什麽事兒,但也沒人敢問。

回了宿舍傅意川才發現,沈淵身上不止有水,還有泥,尤其是那雙兩千塊的白鞋,這回兒已經泥濘的不成樣子。

傅意川:……

糟踐東西啊。

沈淵卻不在意,他回去把那束花放在幹凈的桌上,然後從櫃子裏拿了身衣服就去了衛生間洗澡。

“哥。”傅意川喊他,“遙遙剛洗完澡,沒熱水,你等會再洗。”

“沒事。”沈淵進衛生間關上了門。

傅意川:“……”

他忍不住回頭看那束向日葵,早已被折騰的不像樣子,臟兮兮的,像是從路邊撿來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