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迎春(二更)(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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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元青這病來的兇猛,去時卻徐徐。
他醒時,陳景正在為他擦拭臂彎。
“陳景。”傅元青開口說話,嗓子幹啞,“我怎麽了……”
“掌印病了兩日,但是已發了汗,如今快好了。”陳景盯著他問:“掌印還記得前夜飲酒了嗎?”
“只記得通達來過。”傅元青說,“他送了我兩壇桃李春風,只飲了一碗,然後就醉了。”
他要再想,便頭痛欲裂。
“掌印別想了,宿醉又高燒,會更難受。”陳景站起來道,“屬下去叫百裏時。”
“密雲也不算近來去需數日,怎這麽快?”
“嗯……總之是回來了。”
被東廠番子從密雲連夜拘捕的那種回來。
“那便請神醫。”
陳景抱拳離去。
方涇入內:“幹爹。宮裏有消息。”
“你說。”
“皇上讓劉玖代了您的批紅之權。”方涇道,“讓您回宮休養。”
“這是要休養,還是要禁足?”傅元青沉吟,“也好,我病體沉疴……確實耽誤國事。和主子說,傅元青立春後就回去。”
方涇急了:“幹爹,劉玖是個什麽不入流的東西,也配奪您的權。兒子不明白,想不明白!兒子這就去問問萬歲爺到底要做什麽!”
“胡鬧。陛下自有他的深意。你萬不可僭越。”傅元青阻止他。
方涇眼眶紅了,跪地哭著說:“幹爹,先奪您批紅權,後就要奪東廠、奪北鎮撫司,最後奪您司禮監大印——到時候,您還有活路可走嗎?啊?”
傅元青嘆息,忽然一笑,“陛下要我還政。這消息……總有一天會來的,我以前以為我多少會有些不甘心……今日聽到了,沒料竟然感覺心口輕松了些。你不要替我難過。我並不難過。”
正說著,陳景帶著百裏時進來,方涇連忙擦了眼淚站起來伺候,還憋著嘴委屈之極的看了一眼陳景。
百裏時號脈後點頭:“比上一次我走的時候好多了。”
“真的?”陳景不信。
百裏時不耐煩,但幸好記得陳景的身份,忍住了沒冷嘲熱諷:“你以為我是誰?我是百裏時,我說好多了就是好多了!”
“百裏神醫懸壺濟世,仁心仁術,自然不會胡說。”傅元青道。
百裏時嘆了口氣:“還是掌印懂我。您這病,非大荒玉經一路不可治。目前雖然看起來病痛來勢洶洶,可恰恰是將您骨子裏積累的那些個虧空、汙穢都發了出來。這不是什麽壞事。”
他擡手拍了拍陳景的肩膀:“這味藥,掌印得好好吃、按時吃,益壽延年興許也有可能。”
傅元青被他逗笑了。
方涇還在生氣,看都不看陳景,氣鼓鼓的請了百裏時出去開新方子。
“我不用益壽延年,若屆時真有轉機,請百裏神醫救你一回。你還年輕,理應活得久些。”傅元青對陳景說。
陳景沒有接話,給他把薄被提了提,道:“這兩日日頭逐漸暖了,冰雪消融,掌印可要瞧瞧?”
“好。”
陳景把他抱到榻上,又給他裹緊被子。
然後推開窗戶。
不過才兩三日,聽濤居院內景色已經全然換了。
窗外旭日高升,輕雲追風……已然是早春的模樣。冰雪消融,只在陰暗的地方有些堆疊。幸好前兩日盛開的紅梅,還未曾全然凋落。
大約是百裏時的方子真的奏效。
又或者因為批紅大權旁落,命運擡眼可知。
亦或者是陳景這樣安靜沉穩的人在身邊,讓人覺得短暫余生有幸。
不再寒冷的風拂面而來,傅元青這十三年來第一次有了一種迎春的感覺,他擡手出窗,便夠著了剛發了嫩芽的柳樹,燕子在枝頭嘰嘰喳喳。
他眉眼柔和了起來,回頭對陳景道:“立春那日旌旗插滿皇城,按習俗要在東直門外迎春,凡勛威、內臣、達宮、武士赴春場跑馬。從東直門出發,過承天門,一路跑到新華門。皇帝會親登新華門等著嘉獎頭籌,飛魚服一套,黃金二十兩,再由禦馬監中選汗血好馬一匹。順天府的年輕俊傑都要去試試,爭做風流……你可想去瞧瞧?”
“老祖宗若想去,屬下便陪您同去。”
“你還年輕,應該會喜歡熱鬧。”傅元青說,“那我們便去,讓廚子做好了咬春湯與春餅,晚上回來一同吃。”
陳景說:“好。”
方涇送了百裏時離開,入暖閣時就聽見傅元青說:“方涇,前些年尚寶監送我的那套發飾可還在?”
方涇茫然道:“幹爹,你不是嫌棄越制,便讓兒子收起來了麽?”
“把裏面那只鎏金鬧蛾簪找出來吧。”
“好……”方涇說完,忍不住問,“幹爹,找鬧蛾簪出來作甚?”
“立春時節不應配戴鬧蛾?”
“按習俗是要戴……可您往年也不……”怎麽守習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