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繭蛹(第2/4頁)

“哥。”她喊一聲,走上前。想叫孟白“外公”,卻發現沒有勇氣。

顧嚴當沒聽見,不理會她。

倒是孟白轉過頭朝她微笑:“醒了?感覺如何?”

顧纏放慢腳步,他仍穿著那件寬松的白毛衣,之前濺上的血跡已經不見痕跡。

瞧上去氣色不錯,但顧纏可以感知到他身上不剩幾分生機了。如此刻的天色,暮氣沉沉,光景不多。

顧纏沒覺得難以接受,孟白比外婆還大好幾歲,外婆都已經壽終正寢,入土一年多了。

“你怕我?”孟白見她腳步遲疑,溫和地問,“連一聲外公也不肯喊?”

“外公。”顧纏得到鼓勵,走去他身邊,“我已經終結了油人的詛咒,不知道您還有什麽心願未了,能做的,我都會幫您做。”

顧嚴被刺激的頭痛:“顧纏你會不會說話?”

她又不敢往前走了。

孟白卻笑起來:“沒有了小纏,謝謝你。”指了指藤椅邊的木墩子。

顧纏走過去坐下,孟白揉揉她的腦袋:“之前是我武斷了,你的確是個好孩子。”

他真沒想到,以薛丁香這種性格,居然能將一個魔種教導的這樣單純。

莫不是以毒攻毒了?

顧嚴猶豫好幾次:“其實我和妹妹出生之後,外婆身上的‘油’不斷轉移,她的性格平和不少。尤其是我爸放火……”

頓了下,“外婆可能也意識到問題,關於妹妹的教育,她時不時會下山打電話和我溝通……”

瞧見孟白並不想聽,顧嚴不說了。

顧嚴自認不蠢,卻真搞不懂這些愛情糾葛,甚至分辨不出外公現如今對外婆究竟是愛是恨。

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他選擇回來白蛾子山的舊居裏。

外婆的墳墓就在附近,他卻一次也不去。

前兩天更交代他,等他去世以後,也將他埋在這座舊居附近,但必須離外婆遠一點。

顧嚴心道他是想和外婆合葬的吧?

說這話只是因為放不下面子?

自己到底該不該聽從?

煩惱的一宿沒睡,顧嚴幾次三番要去問問唐勵堯,都忍住了。

一個是之前的事情還沒翻篇,一個是堅決不給唐勵堯在內心嘲笑他的機會。

“外公,烏龜是不是您養的?”顧纏指著小水池。

孟白望過去,沒有否認:“怎麽了?”

顧纏說:“外婆討厭小動物,瞧見螞蟻都恨不得踩死。但我想起來有一年天旱,水池幹了,外婆曾往池子裏倒過水,怕它死掉。”

孟白摩挲著耳垂上的丁香花瓣耳釘:“小纏是想告訴我,你外婆一直養著我的烏龜,心裏還是很掛念我的?”

顧纏不知道:“若不然呢?”

孟白從藤椅起身,走入雨幕中,將那只老烏龜從水池裏撈出來:“你可能不知道,這烏龜原本有一對。”

是他和薛丁香的定情信物,“這只是公的,母的被她燉了。”

兄妹倆:“……”

孟白將老烏龜扔回水池裏,聲音淡淡的:“她給水池灌水,是想它長命百歲,來證明誰離了誰都可以安穩的過一生。”

不只烏龜,她還會瘋狂尋找其他證據,來證明除了共生傀儡,沒有人會一直陪著她。

就連他為她背叛家族,都能被她拿來當做指責他不忠的武器。

他用了五十多年,走遍山河大川,兌現了他勢必查清油人詛咒來歷的諾言。

現在就等著咽氣之前,在心中痛快的反駁薛丁香。

“你瞧見沒有,我說過的一輩子,是不是連一秒都不少?”

孟白從雨中走回來,天色暗了,他點亮頭頂的燈籠,隨後又在藤椅躺下。

顧嚴在他左側站著,顧纏則坐在他右手邊。

小雨淅淅,廊下光影微晃,孟白說:“小纏剛才問,我還有什麽心願未了,確實有一個。”

兄妹倆一起看向他。

孟白閉上眼睛:“我祈求神明,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千萬別再讓我遇見你們的外婆了。”

……

半個月後,孟白去世,兄妹倆和唐勵堯陪伴他走完了人生最後一程。

辦完喪事不久,兄妹倆也要分道揚鑣了。

因為顧纏的四肢日漸僵硬,蛾化進度兇猛,最遲一周,她就會徹底完成結繭。

白蛾子山不安全,需要去一個合適的結繭地。

顧嚴現在是普通人,和顧纏待在一起,保護不了她,還可能會成為負累。

他決定出國,去照顧譚夢之。

安排妥當以後,他們鎖了老宅的門,離開白蛾子山,再次去往春城。

春城國際機場,顧纏坐在輪椅上,被唐勵堯推著。

她戴了手套,穿藍色衛衣,外套一件白色毛呢鬥篷風衣。

這鬥篷風衣是唐勵堯特別定制的,帽子非常寬大,帶上之後,整張臉只剩下巴,又不悶。

和她一比,只壓低棒球帽檐的顧嚴顯得正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