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懷童被他的眼神看得半邊身子發麻,他強裝鎮定地回過頭。

他們已經一年沒有見面。

路知雪似乎在這一年裏極速成長,變得沉穩了許多。

一時間,車內沒有人動作,路知雪粗重急促宛如野獸的呼吸便尤為明顯。

那簡直不能被稱之為呼吸,是一下又一下的喘氣,但是配上那張清冷的臉,詭異的不違和。

懷童回身後沒有再次回頭,路知雪也不願移開視線。

僵持了約莫一分鐘,懷童動了動發麻的身體,他活動了一下手指後,竭力平靜自己的聲音:“路知雪。”

他說話的那一刻,空氣都似乎靜止了。

精密先進的助聽器忠誠地向主人如實傳遞空氣中的異動。

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路知雪的喘氣聲愈發粗重。

懷童整個身子都麻了,緊張不安的。

他像是被非人類的物種從背後桎梏,貼在耳邊,親密耳鬢廝磨,酥麻感爬遍全身。

懷童眼神不著痕跡地掃過車門,他深深呼吸,那些該有的不該有的記憶通通往上湧。

【“……唐白要和路家繼承人訂婚了”

“想留下?你對他的作用是什麽?刺激他發病?”

“唐白是他的藥,而你只是讓他更痛苦的引子。”

“引子有很多,藥卻只有一味。”

“……”

“既然你堅持,那就讓他自己選。”】

對於這位“前男友”,熟悉的舊情人,他一點也不想和他敘舊。

完全不。

懷童壓下那些莫須有的情緒,他回頭,對上路知雪的眼睛。

平時如同冰冷無機質的灰眸,此時裝滿了狂熱。

懷童被他眼裏的灼熱燙了燙,微微偏移視線。聲音平平:“路知雪,我沒教過你可以用這麽不禮貌的眼神看別人。”

何況是一直盯。

懷童的聲音不是成熟的低啞,而是偏少年的清亮,平時說起話來懶洋洋的,很是招人。

現在警告的語氣,也讓路知雪心悸得快要死過去,胸腔心跳聲快要蓋過懷童說話的聲音。

他無措地扶了扶助聽器,雪色的睫毛興奮顫動,似乎是要抖出一片雪,喉嚨裏發出一聲認錯的咕嚕聲。

“對、對、不起。”

他磕磕巴巴認錯。

表面上是知錯了,視線倒是一點都沒有收斂。

“沒必要和我道歉。”

懷童收回視線,余光注意著他的動向,把手貼在車座位上,一點一點往車門方向挪動。

只有一秒,一秒就好,拉開車門他就可以跑出去。

路知雪還是說得結巴,像是沒在心裏打好草稿,“有,必、要。”

人人皆知路家繼承人路知雪說話簡短,卻從沒有人敢深究其中的緣由。

只有懷童知道,那是尚未脫離原始森林社會生活,進入人類社會後的不適應表現。

會口吃、結巴,說話不通順。為了不讓人察覺,才刻意地說話簡短。

不過路家人把人找回去後居然沒有矯正路知雪這個毛病?

懷童微微皺眉。

心底倏爾出現一道聲音,不是沒有,而是路知雪不願。

而那個原因,和他有關。

懷童下意識地不願意深想。

兩人再次沉默,車內氣氛陷入僵持。

懷童一門心思都放在車門上,一時間沒有回應。

路知雪扶著額頭,把白發往後撩,他笑,笑聲壓抑。他看著那從始至終目光都不願意落在他身上的人,終於順利無比地說出準備了一年的解釋:“懷童,那不是我。”

然而說得通順的也只有那一句話,他著急解釋,手心和額頭全是密密麻麻的汗,“不是、不是我,我那、時、候、被關住了,他們把我抓起來…”

懷童身體僵直,本能地抗拒他的解釋。

手已經摸到車門,他迅速地拉開車門想要逃跑。

但為時已晚,路知雪長臂一伸,車門徹底鎖死。逼仄的空間充滿男人的壓迫感,他不管不顧地撞過來,連助聽器在途中掉了也不管。

懷童被一雙強有力的手臂緊緊箍住,緊接著,一片唇貼了上來。

人類從出生開始,學會的第一件事便是進食,餓了就吃這幾乎是人類的本能。

嬰幼兒時期,由於養育者的寵愛,嬰兒會有“自我即是世界中心”的意識。但在自我意識形成過程中,嬰兒會逐漸意識到,這份寵愛並不是唯一屬於他的,養育者的行動也是不由自己控制的。這個認知會使嬰兒焦慮和憤怒,本能地用口欲的方式發泄。①

這會出現在人類嬰幼兒形成自我意識時期,稱為口欲期,這個時期的嬰兒會極度依賴他的養育者。①

幼年時期口欲沒有被滿足的孩子長大後往往會不自覺地用其他東西來發泄口欲。

咬手指、咬煙頭等,都是常見的發泄手段②

但路知雪沒有。他從出生被丟棄,被狼群叼回去養育,直至十七八歲遇到懷童,他的口欲期似乎才姍姍來遲地爆發,到現在也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