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2/3頁)

他雖然是習慣黑暗的血族,卻喜歡看那些和光明掛得上鉤的容顏。

譬如陸爵燦爛的金發和蔚藍的眼睛,譬如伊希利亞生機勃勃的翠綠雙眸。

唐隱靜靜站在樹蔭下,看伊希利亞忙碌,他生了一雙含情目,專注望著一個人時多情又深情。

伊希利亞聽到肩頭那只小鳥嘰嘰喳喳道:“漂亮,伊希利亞,漂亮,伊希利亞,不漂亮,大漂亮,我喜歡……”

伊希利亞被清脆的鳥叫聲打亂了思緒,他擡起頭,毫無防備之下對上了唐隱的眼睛。

一如當年他第一次見到唐隱,被那陰影處優雅病態又高貴的美麗蠱惑。

明明是看向黑暗,卻似被陽光刺痛雙眸,

精靈本就是向往美好存在的種族,說得通俗一點,精靈族人均顏控,伊希利亞也不例外,他是精靈族中最美的存在,他總是顧影自憐,孤芳自賞,他熱愛一切美好,想要培育出傳說中的月光玫瑰,卻屢屢失敗,就在他想要放棄時,唐隱出現了。

那位尊貴的血族親王為了實現他的心願,蹲在土壤中,親手將種子埋在花圃裏。

他對這位血族說:“沒用的,不必白費力氣了。”

對方聞言擡起頭來,血紅的眼眸紅到純粹,似乎是凝結的愛意,只倒影出他的身影,這樣的目光對癖愛一切美好純粹之物的精靈有著難以抵抗的誘惑力,“伊希利亞,你的眼睛真好看,像生機盎然的春天。”

他被無數人用華美的詞藻歌頌過容顏,此生聽到過的一切贊美都抵不上唐隱那簡單的一句告白。

他們在美好的春天相遇,在烈日炎炎的盛夏找到瀑布避暑,在碩果累累的秋季躺在紅楓葉鋪成的厚重地毯上暢談詩歌,在霜雪覆蓋的冬季幫小松鼠過冬。

不知從何時起,他的眼睛不再倒映著春天,而是盛滿了與唐隱有關的四季。

他以為今後的春夏秋冬也應該是如此,卻沒想到唐隱會毫無理由地抽身離去。

看著唐隱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和當初一樣說起了離別的話語,伊希利亞終於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唐隱茫然地看著他。

“為什麽突然闖入精靈之森,又突然離開?”他終於問出了困擾他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問題。

“為什麽明明喜歡我,卻不和我在一起?”

“辦完了事情肯定要走。”唐隱一向是有問必答:“我什麽時候喜歡過你了?”

伊希利亞設想過許多回答,卻獨獨沒有預料過這一種。

“你……沒有喜歡過我?”他的聲音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唐隱斬釘截鐵:“從未。”

“可是你對我說過,‘伊希利亞,你的眼睛真好看,像生機盎然的春天’。”他顫聲道。

唐隱回憶了一下,“我有說過這句話嗎?不過你的眼睛確實很好看。”

唐隱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化為了螞蟻在啃食他的心臟,伊希利亞心痛到快說不下去了,“你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麽要為了我培育月光玫瑰?”

“因為我自己也要需要月光玫瑰呀。”

那回憶裏美好的愛戀在這一句話前分崩離析,伊希利亞似乎聽到自己的世界在一點點解體的聲音,那些他和唐隱親手種下的玫瑰花海似乎在這一瞬間枯萎,原來他以為的兩情相悅只是自己一個人一廂情願的獨角戲,所以那些年無言的愛都化為了鋪天蓋地的譏嘲。

屬於伊希利亞的時間停滯了,那無數美好的記憶都開始瘋狂褪色、粉碎、面目全非,而他的靈魂則悲哀地蜷縮在黑暗中,染上了像那日從精靈母樹內部看到的黑暗,充滿了毀滅的欲望。

伊希利亞肩頭的小鳥發出刺耳的尖叫,渾身炸毛,受驚地飛開。

只見這位象征著純凈美好的精靈王外表發了極大的改變,他那編著鮮花與綠葉的金發逐漸黯淡成蒼白的顏色,雪白的肌膚像白天到黑夜的變化,而那碧綠色的雙眸更是逐漸轉向黑暗生物才有的赤紅。

他在巨大的刺激下走向墮落。

唐隱看著正在墮落的伊希利亞,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本來只是想把這件事說開,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走向。

雖然唐隱本身是黑暗生物,但唐隱並不喜歡黑暗生物,甚至排斥,他不希望看到伊希利亞墮落。

所以唐隱捧起了伊希利亞的臉,他那血紅的眸子映著從層層疊疊樹葉透進來的日光,好像有一股薄紅從眼尾暈染開來,迷蒙又深情,唐隱深深望著精靈王的眼睛,溫柔道:“伊希利亞,你的眼睛真好看,像生機盎然的春天。”

長長的睫羽不斷顫抖,伊希利亞的目光也跟著顫抖起來,眼裏的赤紅和翠綠不斷拉扯,似乎在做某種拉扯。

唐隱用冰冷的手指撫摸著伊希利亞的臉頰,像在安撫著什麽,那雙血眸宛如不詳的血月,仿佛被血月光輝籠罩住的人都會陷入無解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