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效忠契約

府邸底層的地牢裏,三名混跡在賓客中的弓弩手被押了上來。

侍衛們用鎖鏈將他們綁在鐵架上,搜走囚徒身上所有的利器和毒藥之後聽命離開。

看起來,小王子今夜頗有興趣親自審問這些竊賊。

“蘭斯留下。”路加放下聖國貴族的名冊,一瞬間捕捉到了囚徒們身形的僵硬。

他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啜飲加了濃羊奶的紅茶。少年的唇瓣微微翹起,融化在柔滑的奶茶中,受良好的宮廷禮儀的教育,整個過程中他沒有弄出一絲聲響。

地牢被死寂淹沒,路加放下茶杯時瓷器的輕響,如劊子手落下鍘刀般驚人。

“作為地牢,這裏太過安靜了。”路加輕飄飄地評價,“合格的地牢應該充斥著慘叫、求饒和嗚咽。你說是嗎,蘭斯?”

“這不在我所了解的範圍之內,殿下。”

見到這三人之後,蘭斯便明白了路加帶他去享樂窩的本意。但這似乎並沒有影響他的情緒,他溫和地回答小王子,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下午茶閑談。

三名囚徒則沒有他那麽明智。

囚徒們的冷靜完全來自於輕視——輕視這位空長了一張臉的私生子只是誤打誤撞抓到了他們,留下溫士頓公爵的遺孤更只是巧合。

不過他們隱約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

“洛克·奧利弗、哈代·帕特裏奇還有伍德·杜克,”路加一一報出他們的姓名,如驚雷般擊碎了囚徒的鎮定,“我可以這麽稱呼您們嗎?溫士頓公爵最忠心的扈從騎士們。”

霎時間,鎖鏈發出刺耳的喧囂,囚徒們瞠目結舌,震驚和恐懼充滿了他們瞪大的眼球。

蘭斯俯身取出巾帕,細心地擦掉了小王子唇角的奶漬,仿佛溫士頓這個姓氏與他無關。

“放嚴肅些,先生們。”路加略微揚起臉,接受仆人的服務,“如果到現在還抱著不該有的想法,那麽你們的罪名就不止偷竊那麽簡單了。”

狡辯已經失去了用處,在行刺之初他們便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但連累老公爵最後的血脈並不在計劃之內。

——一定要保住蘭斯洛特少爺,即便暫時壓下仇恨,即便丟棄騎士的生命與尊嚴。

一名囚徒開口說:“蘭斯洛特少爺對我們的計劃一無所知。”

“不想連累你們的少爺嗎?”路加敷衍地微笑,“我都要為你們的忠誠而感動落淚了。”

他話鋒一轉,“不過你們需要明白一件事:你們之間有什麽關系,做了什麽事,都由我來決定。如果我在陛下耳邊隨便‘美言’兩句,恐怕蘭斯洛特少爺就要為你們的罪行而重溫斷頭台的舊夢了。”

他真的會這麽做。

囚徒們的心中同時冒出這個念頭。

路加·查理曼並不好惹。

鑲滿累贅珠寶的觀賞劍,出鞘時同樣能割斷獵物的咽喉——甚至由於他外表的迷惑性,這一劍反而更加致命。

“是,殿下。”囚徒們徹底熄了僥幸之心,“只要不傷害溫士頓少爺,我們的性命可供您任意驅使。”

“你們的命還不如我的一條獵狗值錢。”路加靠回座椅背。他無聊地轉了轉白瓷茶杯,擡頭瞥向一直沉默的蘭斯,微笑著問:

“你父親的騎士可以為了你獻出尊嚴和生命,蘭斯,你是不是也應該有所表示?”

這才是路加最終的目的。

這些蠢鈍不堪的騎士算什麽?路加要的是未來神殿聖騎士的效忠。

那一紙奴隸身契過於脆弱,教廷的冊封可以輕易讓它變成一紙空文——就像原書中教廷所做的那樣。

而在光明神的見證下發出的誓言,才是真正牢不可破的聯結。

路加所圖謀的,從始至終都是蘭斯以光明神的名義許下的誓言。

囚徒們也終於醒悟過來:“少爺!不要為了我們……”

“在我厭煩之前,住嘴。我大可將你們一並殺了。”路加冷笑,“更不要愚蠢地嘗試自殺。我的府邸有聖國醫術最高超的宮廷醫生,只要有一口氣,保證讓你們把命留在人間。”地牢裏終於有了他想象中壓抑的啜泣聲,路加卻並不高興。

他看向垂手而站的蘭斯,審視著他恰到好處的微笑,審視著他瞳仁裏一如既往的淡漠。

蘭斯的態度,是路加的計劃中最不確定的一環。

通讀羊皮卷的路加對此人的性情有所了解:未來的神王看似溫和、寬容、大愛無私,實則內心極為冷漠。

早晨他在女孩鬢間插上一朵雛菊,傍晚他便可以帶著同樣溫和得體的微笑,將雛菊放入她的棺木中。

或許這三條人命慘死在他眼前,蘭斯也不會多眨一下眼。

在他身上,神性的冷酷與人性的溫暖同時並存,除非涉及到溫士頓老公爵,他稱得上心如鐵石。

路加賭的就是蘭斯對老公爵的敬重,能否佑及他的臣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