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做夢

姜新染等了一會兒,見顧若不應答,以為她沒聽見,又提高了一點音量:“顧若,你能幫我把衣服拿進來麽?”

傳到顧若耳中,怎麽聽都像是婉轉的邀請。

顧若的眼眸低垂,視線在那套整齊疊放的睡衣上盤旋了很久,才幹澀地開口:“知道了。”

姜新染就靠在門邊等著。

顧若伸手,把放在沙發上的白色睡裙,連同上頭醒目的純棉小物什一同攥進了掌中。

拇指指腹恰好挨著邊上的白色蕾絲,軟而輕的觸感,就像故意蹭著她的手指在撒嬌,讓人浮想聯翩,心潮悸動。

顧若無意識地舔了下嘴角。

那套幹燥的衣服上還帶著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混合著陽光的味道。

顧若的雙腿像灌了鉛似的,幾乎是一步一步挪到了浴室門口,兩鬢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眼中一片深色的翻騰。

磨砂玻璃門,被水汽一蒸,裏頭該是什麽都看不清的,只因姜新染離門很近,於是在門上映出一個隱約的輪廓。

僅這一個模糊到連形狀都難辨認的輪廓,已經夠讓顧若熱血上頭了。

顧若的脖子僵硬得像一塊石頭,她側身對著門,不敢把正臉轉過去半分,饒是如此,余光瞥見的一眼,也已經讓她兩邊太陽穴跳得厲害。

姜新染不知道顧若已經站在門口,等得時間長了,心急,又問:“顧若,你拿了麽?”她心裏嘀咕,不知顧若在搞什麽花樣,如果沒拿,那她就咬咬牙穿著那身汗衣服自己出去拿了。

顧若喉嚨滾了滾,沉聲一句:“開門。”

聲音啞得像是在粗糙的砂紙上磨了一遍。

近在咫尺,只隔了一道門,仿佛就是對著姜新染的耳朵說的,讓沒有準備的姜新染心頭一跳,小腿有點發軟,又以為地板上積水,她滑了一跤,差點摔倒,幸虧眼疾手快,肩膀靠在了玻璃門上,避免一次事故。

“摔了?”顧若聽到一聲砰響,心緊張地提起來,管不了許多,直接轉過去看向那門,沒成想,原本只是一個模糊的光影,只因貼著門,頓時變得無比清晰。

顧若的手指都快被她掐出血了,眼睛黏在門上,不管理智再怎麽咆哮,也舍不得挪開。

“沒……沒有!”姜新染在裏頭,聽著顧若很近傳來的聲音,心也怦怦直跳,生怕她進來,忙道:“我沒事,你把衣服伸到門邊,近一點,我開門拿。”

說著,那門果然開出了一道縫,緊接著,一只雪白秀美的手伸了出來。

纖細修長的手指,手背極白,而被水汽熏過的指尖,泛著嬌艷的粉色,再往裏看,是白玉似的精巧腕骨。

“顧若,你把衣服給我就行了。”

又細又輕的聲線,有種若有似無的潮氣,就像五月山林裏的霧,遠看白蒙蒙一片,走近了又什麽都抓不住,卻在不經意的時候,已經沾濕了顧若的心頭。

顧若的心窩子裏燒著野火,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連眼眶都被灼得熱切。

血液像沖破了韁繩的野獸,在四肢百骸間亂竄。

顧若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也思考不了了,目之所及,全是那一只素白的、沾著水珠的手腕。

她把手中的衣服遞過去,姜新染看不見外面情況,胡亂摸索了一陣,把衣服抓在手中。

正要收回手,鬼使神差的,顧若抓緊了那只想縮到門後面去的腕子。

拇指在瓷白的手腕骨上磨了磨。

姜新染心頭直跳。

好像被她抓住的不是手,而是心。

連空氣都變得悶熱燥人起來。

安靜得沒有一絲風。

姜新染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太羞人了。

姜新染不用照鏡子都知道,此刻的自己肯定滿面通紅,要是更甚,說不定連耳朵和後脖子都是紅的。

她輕輕咬住了嘴唇,垂著長睫,小心翼翼地試著把手往回收。

沒有用。

根本拽不動。

顧若的手指看似沒用力,只是輕輕貼在她腕上,也不疼也不癢,但姜新染就是抽不出來。

兩人一度僵持住了。

姜新染的壓著胸口,她的心已經快要撞破胸膛。

她不知道顧若想幹什麽,可是她很心慌。

真要命,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胸口滯得厲害,又跳得厲害。

“顧若。”姜新染覺得自己的嗓子緊得都快發不出聲音了,“你再不放手我生氣了。”

霧蒙蒙的細腔,輕飄柔軟,哪有半點威懾力?像極了杏花時節裏的一場細雨,和著從胸口處穿過的暖風,細細密密地滋潤在心尖上。

讓埋在心裏的某個小芽蠢蠢欲動,隨時準備破土而出。

“顧若!”

姜新染的語氣加重了幾分。

聽到這擲地有聲的兩個字,顧若理智尚存一絲,心頭萬分不舍,終於還是一點一點地松開了手指。

不忘貪戀地再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