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妄想、真實與愛(第4/5頁)

他看見身著玄衣的男人,英俊而森冷,手一揚便是數裏的血霧揚起——他一遍遍碾碎百鬼,將白骨都碾碎進了泥塵中。最後男人回頭,與他遙遙對視,一雙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又繾綣著愛。

“……敬閑。”他在睡夢中喊著。

內心逐漸清明。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

從夢裏醒來時,路迎酒下意識想要找到黑貓的蹤跡。

在這些瘋狂的日子中,黑貓是他的唯一慰藉,是他的唯一真實。

但是與平常不同。

黑貓沒有回應他的呼喚。

路迎酒心想,它可能是被關在客廳了,於是下床,拉開了臥室的門。

門把手上全是粘稠的液體。

他打開燈一看,滿手的猩紅。

不但如此,整個客廳、整個房間都是血痕,墻又裂開了,59只眼睛在其中轉動,盯著客廳的最中央。

最中央是死去的黑貓。

它靜靜躺著,大灘鮮血從它的身下湧出,湧到了路迎酒的腳邊。

【它死了】

眼睛們無聲地說。

【現在你是真正的獨身一人了】

路迎酒:“……”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一個強烈的念頭縈繞在心頭:“他是不會這樣離我而去的。”

他會永遠在我身邊,一如承諾的那般。

這種割裂讓他的頭腦清晰。呼吸順暢,心跳有力,混沌的思維變得清晰無比。

路迎酒默不作聲地走過去,跪在了黑貓身邊,輕撫過它滿是傷痕的軀體。

然後他重新站起身。

放在其他人身上,黑貓的死,肯定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他的思維早已不同了。

他不顧那些驚悚的眼睛,回到臥室拉開抽屜。

抽屜裏是厚重的筆記本。

打開,滿頁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和陣法!

——這些東西,都曾出現在他的夢中。

但那些夢模糊又暗淡,連人臉都看不清,更別提精細的、足以叫任何人發暈的陣法紋路了。他每次見到,都是匆匆一眼瞥過,根本沒多余時間細細觀察。

再說了,以他的精神狀態,連日常作息都有難度。

但是他竟然把那些陣法畫下來了!

甚至沒有半點差錯!

路迎酒在每一個癲狂的夢境中、在那些匆匆一瞥中,記下了復雜的線條。

沒看清的地方,就憑借理論知識、本能、或許還有一點潛意識中的記憶,憑空描繪出來。

就這樣,在數個月的時間中,他以一種不可能的方式,慢慢復原了四個陣眼。

此時此刻,他提筆,補充上陣眼的最後一個部分——那是他在剛才的夢中所見到的。

陣眼的圖形相連接,勾勒出孔雀、猴子、犬耳獸類和長蛇的模樣。正好與他遇見的動物,一一對應。

這不可能是巧合。

也不可能只是他的臆想。

陣眼已經完整,他便看出了端倪:這四個陣眼的意義,是為了守護。

守護某種事物。

比如說……深陷幻覺中的人。

路迎酒深呼吸一口氣,放下紙筆。

這麽多天裏,他第一次真切受到自己是活著的。

他長籲一口氣——

“路先生,您還有妄想嗎?”

“路先生?”

“您在聽我講話麽?”

診所的陽光和煦,女人推了推眼鏡:“您有堅持用藥嗎?”

“……沒有。”路迎酒回答,“我把藥全都丟掉了。”

女人倒吸一口冷氣:“您怎麽能這麽做!如果您的病情加重,就要被強制送醫了,為了您的健康考慮……”

“我是誰?”路迎酒問。

女人:“……啊?”

“我是誰?”路迎酒再次問,身子前傾十指相抵。

尖塔式手勢。

代表了自信與進攻性。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女人,這一刻,病人與醫師的身份已然反轉。

女人明顯慌亂了一下:“您是我的病人,因為嚴重的妄想症在接受治療。您虛構了一個全是鬼怪的世界,而您是所謂的‘驅鬼師’。”

“所謂的‘驅鬼師’。”路迎酒笑了一下,“那我很好奇,符紙對你有沒有效果呢?”

符紙飛出,在女人驚恐的目光中開始燃燒。

火勢迅速蔓延,點燃了整個診所,也點燃了整個世界。人們被灼燒到慘叫,身上爆出眼睛,而路迎酒靜靜坐在赤紅之中。

他說:“你有兩個敗筆。”

“第一,你低估了我的能力,沒想到我能復原陣法,也沒想到我有那麽多牽掛的事物。再怎麽說我也是天才對不對,你這樣輕視我,會讓我很不高興的;”

“第二,你讓‘敬閑’死了,試圖給我致命的打擊。但是他怎麽可能這樣死去呢?他那麽強大,無所不能,承諾說永不會離開我,而我願意相信他的一切。”

“再說了,就算是死亡,”路迎酒笑了笑,“那麽一個戀愛腦,不死在我身邊的話,恐怕都會耿耿於懷吧。他不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他只想死在我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