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夜市

伴隨著梁秋峰的怒吼,紙片大腦的蠕動越發快了起來。上百張紙張摩擦,發出的聲音竟然能如此刺耳,令人想起一大群昆蟲振翅時的聲響。

從大腦中放出的光芒更加耀眼,好似一輪灼熱的太陽,周圍空氣都扭曲了。陳笑泠感到威脅,後退小半步,同樣把符紙貼在自己身上,清涼湧過全身,消除了撲面而來的熾熱。

她雖只是陳家外家的人,可也懂世家簡單的術法,冷靜下來後自保是沒問題的。

路迎酒拍拍敬閑的肩膀:“梁秋峰給你解決,我去對付大腦。”

敬閑說:“為什麽不是我去解決大腦?大腦比鬼魂龐大多了,按照對應的原則來講應該讓我上,因為我比你高比你壯比你大還比你持久……”

路迎酒:???

他一巴掌拍在敬閑背上把他的話頭打斷了,忍無可忍道:“你要去就快去!”

敬閑如願以償,看向紙片大腦。

——很快路迎酒就明白,為什麽敬閑執著於大腦了。

不是因為什麽狗屁對應原則。

敬閑單手抱著毛團子,輕輕松松跳上欄杆,一踩,陰風便托著他到了半空。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大腦,看著無數翻滾、翻折的紙張。

然後丟出了毛團。

毛團子圓滾滾地落下去,因為體重直接把紙張壓垮了一片,但好歹是站穩了步伐。它一臉懵逼地被自畫像包圍,左看右看。

然後就開始暴風吸入紙張!

吃得那叫一個開心,那叫一個痛快,吧噠吧噠吧噠噠噠……

路迎酒:“……”

他絕望地收回目光。

視線回到走廊上,梁秋峰依舊暴怒。

靠得近了路迎酒才注意到,他手中拿著類似警棍的東西,輕輕一甩,堅實的地面被敲得四分五裂。他緊盯著路迎酒,大有用這東西把他腦袋砸得粉碎的意思。

路迎酒深呼吸一口氣,平息下想要揍敬閑的憤怒,拔出短刀,逐漸加快步伐……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他邁著大步,在接近梁秋峰時猛地躍起!

警棍堪堪在他身下掠過,裹挾的厲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半截白皙的腰。他躍起的高度正好,不低一分,讓警棍碰到他的衣角,也絕對不高一分,吝嗇與自信到連半分多余動作都不會做。

他翻過警棍,刀身以一個完美的弧度落下。

割開了梁秋峰的咽喉。

大片大片的血從傷口處湧出,腥味在空氣裏爆炸。而這厲鬼攻勢不減,上半身發出詭異的咯咯聲,直接扭轉了180度!

普通人要這麽扭,脊柱和神經早斷得稀碎,動都不能動了。但是梁秋峰甚至動作都沒慢半點,棍棒直沖著路迎酒過去!

在空中,路迎酒根本沒有半點借力點。

避無可避。

他面色不改,又是捏了個訣。只見兩片薄薄的紙從他袖口滑出,一瞬支棱成小紙人的模樣。它們借厲風飛起,旋轉著落在警棍之上。

然後它們邁開步子,大步大步奔跑,順著警棍一直來到了梁秋峰的手腕處,一左一右,伸出手鉗住他的關節,奮力一扭。

“哢噠!”

整個手腕被擰了一整圈!梁秋峰的右手軟綿綿地垂下,再抓不穩武器,警棍飛旋而出打爆走廊的圍欄,狠狠插在一樓地面。那十幾厘米的警棍幾乎整根沒入,大理石地板寸寸開裂。

紙人的動作看似輕飄飄的,實則迅捷無比,整個過程沒超過半秒鐘,擰斷他手腕時也毫不含糊。

路迎酒穩穩落地,刀身一轉,由正手變作反手。他一手鐵鉗般抓住對方的肩膀,一手幹脆利落地捅進心臟,狠狠一轉。

刀身的符文猛地亮起,符咒的力量湧動,將鬼怪的血液盡數汙染。

梁秋峰臉上立馬爆出黑色的、小蛇一般的青筋,往下蔓延至脖頸,至胸膛,至四肢,遍布全身。陰氣與符咒在體內廝殺,肉身承受不了這力量,幾欲爆裂。垂死關頭,他還要伸手去抓路迎酒,指甲尖銳如刃,寒芒似刀!

口中又湧出大團鮮血,淋淋瀝瀝滴在地上。

他的眼神空洞,似有什麽情愫湧動了一下,嘴中含糊喊了一聲:“東東,爸爸好想你。”

說完,那伸出去的手一頓。

竟然是小心地收起了兇器般的指甲。

——盡管路迎酒的短刀還插在他心臟,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想用手去摸一摸路迎酒的面頰。

路迎酒便想起,梁秋峰那因為抑郁症自殺的兒子梁東東。

如果梁東東還活著的話,應該和自己是差不多年紀了。

他面上沒有表情,心中卻是一軟。

或許天下父母大抵相同。

他想到了莊雪,想到老屋子裏暖黃色的光,想到她插花時的輕輕哼唱,身上帶了淡香,想到花瓶裏的狗尾巴草,迎風搖曳,蓬松喜人。

於是,他站著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