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一名,第二名(第4/5頁)

楚半陽雖然期待了儀式很多年,但實際上去到了,也覺得沒什麽特別。

無非是大家對著一塊正方形的黑石碑,鞠躬的鞠躬,磕頭的磕頭,念咒的念咒,聲勢浩大。

楚半陽和路迎酒說:“具體的儀式挺無聊,細節不記得了。我就記得,後來我們一起去吃飯,我喝了點酒。”

“喝酒?”路迎酒回想了一下楚半陽的酒量,那簡直是沾了點酒精就燦爛,“你的酒量差成那個鬼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應該是有問題的。”楚半陽說,“我……我好像不小心說了什麽話。”

那天,對自己酒量沒有半點數的楚小少爺,喝了幾口白蘭地。

可想而知,完蛋了,直接一醉不起了。

是楚千句把他背回去的。

路上楚半陽酒後吐真言,話癆得要死。

到底是沒長大,滿腔少年心性,一股腦把這三年的心思全坦白了。他揪著楚千句的衣領,念叨了一路:“我那麽努力了,怎麽還是比不上你啊……”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都沒對我笑過。”

“那些符紙我都畫了無數遍了,書我也都看了,委托我也認認真真做了。我就想當第一名,你把第一名讓給我好不好?”

“我想讓所有人都記得我的名字,我該怎麽做啊?”

楚千句一路不說話,默默聽著。

路上下了點小雪,但不太冷,只有點潔白落在他們的發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後,等楚半陽講得累了,低聲碎碎念時,楚千句終於開口了:“半陽,我有沒有和你講過我做的夢?”

“什、什麽?”楚半陽勉強提起精神。

“我最近經常夢到過去。”楚千句說,踩過地上的細雪,“他們都說,我幾百年前到底有多厲害,但我半點都想不起來。最近,倒是在夢裏隱約回憶起來一點了。”

“事情的最開始,是個雨天,我路過荒原見到了一只瀕死的孔雀……”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楚半陽提起自己的私事。

楚千句慢慢講著。

講他和孔雀是怎麽認識,怎麽結了請神的契約,又是怎麽一起驅鬼的。

講他們如何相愛,又如何分別。

講他們那生生世世的詛咒。

楚半陽醉得厲害,故事聽了個七七八八,最後的印象是:雪越來越大了,楚千句的身上真暖和。

他這麽想著,竟然直接把手放在楚千句的脖子上取暖。

——放在平時,打死他都做不出這種事情,烈酒真的是坑他不淺。

脖頸上一片冰冷,楚千句也是愣了幾秒鐘。

隨後,數年來一直淡漠的神情變得柔軟。

他竟然很輕很輕地笑了,說:“你看,我們兩個人其實相似點很多。”

“我們都不喜歡吃姜,吃飯的時候會專門挑出去。我們都一樣喜歡晴天,喜歡看球賽,喜歡炒飯和拉面,喜歡海邊和海邊的椰子汁。”

“我們都喜歡懸疑電影,喜歡推理小說,喜歡抽象派的油畫和爵士樂。”

“我們都一樣挺有天賦,都不大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就像是我很難直接對你說出口,一句‘楚半陽,我沒有討厭過你,相反還挺喜歡你的。’”

他笑了笑:“不過現在說出口了,也沒想象中的那麽難。”

楚半陽把腦袋埋在他的肩膀上,臉因為酒意燒得厲害。

“但是,”他不死心,還念叨著自己的願望,“我趕不上你,我想當第一名啊……”

楚千句再次無聲地笑了笑,說:“我也想要活下去。”

楚半陽愣愣的。

酒精麻痹了神經,他的思維緩慢。

楚千句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你不可能永遠第一的,總有人要比你厲害那麽一點點。”

“或許有一天我能擺脫輪回,你也能心平氣和地接受有人比你強,但絕對不是今天,不是現在。所以我才講,我們很相似。”

“我沒辦法與過去和解,你沒辦法與自己和解。”

“區別就是,你還有很多很多的歲月,而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問我‘怎麽讓所有人記住你的名字’,現在我告訴你,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就已經足夠聲名遠揚了。”

“你是個很厲害的人呀,他們都會記得你的名字的。總有一天,你會超過我的。”

楚半陽:“……噢。”

“而我的話,”楚千句頓了頓,“而我的話,我希望這輩子能死在他的懷裏。”

再接著發生了什麽,楚半陽不記得了。

他借著酒意熟睡,醒來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他躺在自家的床上。

他和楚千句再次沒提起過那天的事情。

直到後來三年過去,楚千句決意離開楚家,自己出去闖蕩了,他們也對這只字未提。

告別那日是個晴天,楚千句站在車前,說:“那我走了?”

“嗯。”楚半陽點頭,“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