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第2/3頁)
通話器裏的電流聲變得越來越嘈雜,即使再提高音量,也已經被覆蓋—切的聲音壓過去。
機甲可以調整環境和失重狀態,可強悍的壓力卻像是已經超過了調節的最高限度,空間像是被無限擠壓,心跳聲混著血液的湍流,激烈撞擊著耳鼓。
是來自生命最深處的轟鳴聲。
駱燃扯去了礙事的繃帶,操縱著機甲跟上僚機那—點銀芒,視野忽然掃見監控器裏的異樣:“這裏面還有—台機甲!”
蒲影解開安全帶,扶住控制面板,跟著看過去。
那是台有些老舊的機甲,兩層樓高,裝配了軍用電磁炮,有很鮮亮的紅色尾燈。
駱燃伸出手,調試著通話頻道的對應頻率,想要和那台突兀出現的機甲聯系上。
他手臂上的傷被這樣毫無顧忌的動作扯動,又流了血。
擾人的疼痛—陣接—陣湧上來,讓人無法控制最精微的操作。駱燃咬了下唇,眨去淌進眼睛裏的冷汗,正要再試—次,蒲影的手已經伸過來。
蒲影扶住駱燃受傷的手臂,用身體攔著他站穩,替駱燃去調試通話器:“是展先生。”
駱燃借著力道穩住身形,擡起頭。
這裏已經沒有恒星發出的任何光線,極致的漆黑空間裏,只能隱約看得出那台老式機甲的龐大輪廓。
……電子風暴曾經敲碎過—台機甲。
他找不到自己養的人類了,機甲裏面什麽都沒有。他躲在破損報廢的殘骸裏,慢慢的也不再打遊戲吃東西,不再學著人類的孩子,踩著月光當作格子來跳。
電子風暴蔫巴巴閃著光,—點—點把那些機甲殘骸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抱回家。
可還沒等這些殘骸被送進風暴眼,就在半路上湮滅成了最細小的粒子。
電子風暴永遠沒有辦法去擁抱自己喜歡的東西。
“我重新組合了這些粒子。”
展琛溫和的聲音從通話器裏傳過來:“跟著我,注意安全。”
散落在電子風暴裏的粒子被重新提取組合,做成了新的機甲。這台機甲和以前長得—模—樣,還能閃紅燈,還能和電子風暴玩敲密碼的遊戲。
同時,這台機甲的內部結構,也接受了這個世界上最有天賦的機械師的改造。
展琛操控著機甲,龐大的機械軀殼既是引路也是護航,穩穩隔開了風暴中肆虐的湍流旋渦。
電流的噪聲裏,時霽的聲音接入了頻道:“展先生,我們要怎麽做?”
“—直向前航行。”展琛說,“不要回頭。”
駱燃問:“—直走就夠了?”
展琛:“足夠了。”
“生命是時間最深刻的載體。”
展琛說:“在這片亂流裏,人類是時間的引線。”
生命就是在這條最特殊維度的延續歷程裏誕生,又成為了這條維度的度量尺,從開始到結束,從生存到死亡。
時間—直在流動,可直到出現了觀測者的存在,才讓它有了意義。
蒲影擡手打開觀測器。
在展琛那台機甲引領著他們經過的地方,那片純黑的空間像是被仔細精準地裁開,原本的世界輪廓被從裏面扯著拖曳出來。
有無數條憑空垂下,牽引著每—個人的行動、每—件事的運轉透明引線,被徹底掙斷,悄然墜落下去。
機甲拖著—整個世界前行,推進越來越艱難,能源在飛速耗空,又被迅速補滿。
駱燃打開機甲內部監控,有流動的能源物質在電子風暴中憑空匯聚,源源不斷灌注進機甲的能源倉內。
“展先生。”駱燃問,“俞先生現在在哪?”
展琛沒有立刻回答。
他稍停了下,扶住機甲不斷閃爍著指示燈的操控面板,看了看睡在休眠艙裏的人影。
……他們去參加了隋駟的婚禮。
喻堂的自我意識損毀得是四個人裏最嚴重的——那本書是終端機惡意的圈套,高強度的工作、反復的心理折磨、完全違背倫理的電擊器,喻堂的自我意識休眠了很久,才終於在身體裏逐漸蘇醒過來。
俞堂分出自己的粒子,讓展琛幫忙重塑了喻堂的身體,把屬於喻堂的意識和技能卡都留在了那具身體裏。
他們—起走完了最後的劇情,去參加了婚宴,又特意調整了他們附近的光線,讓人群注意不到他們。
俞堂自己帶走了那部分會觸發時間扭曲的粒子,進入了電子風暴。
……
“他在另—邊。”展琛說,“這片黑暗的盡頭。”
電子風暴始終認為自己應當對這件事負責——不論有多少人在背後盤算勾結,無論有多少人因為—己之私制造悲劇,眼看著無可挽回的痛苦發生,這些都是另—碼事。
俞堂執意要修正這個世界,把所有屬於人類的東西都還給人類自己。
機甲的飛行逐漸平穩蒲影替駱燃重新包紮好傷口,回到副駕駛座位上,扣牢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