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周溯息案開庭當日,到場的媒體不少,男-妓、知名律師、恩將仇報這幾個元素不免讓輿論沸騰。江嶼回國不久,知名度並不高,然而原告律師許知渺在業內享有盛名。他三十不到卻眼神毒辣,專攻刑事訴訟。

江嶼正整理案宗,忽見面前伸出一只手掌。許知渺笑意並不到眼底,壓低聲音說:“企業案還不夠你打,現在要來刑事分一杯羹,還是說,這案子有什麽蹊蹺?我看周溯息並不是能交出百萬訴訟費的家夥。”

江嶼挑挑眉,玩笑道:“我偶爾也是會為愛發電的。”

許知渺嗤笑一聲,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只怕你丟了‘百分百勝率’的名頭。”

江嶼道:“這就不勞您操心了。”

徐衍昕走進法院時,早已開庭。自從他回到家住,便很少出門,幾日都在書桌前埋頭看案宗,今日難得出門,自然要被徐昭攔住盤問。他喘著氣,在注目下找到位置坐下。江嶼坐在被告律師席,甚至沒有擡頭看他一眼,倒是詢問證人的原告律師許知渺古怪地看了他眼。

大爺站在證人席,明顯有些局促,而盤問他的許知渺卻西裝筆挺,站姿筆直。

“請問您的姓名是?”

“趙,趙平。”

許知渺卻笑道:“平凡的平?”

“是的。”

徐衍昕皺了下眉,不是很懂許知渺糾結於此的意義。然而許知渺道:“然而您的身份證上寫的卻是土平坪。”

大爺連忙道:“哎呀,我,我都幾歲了,又不識字。”

許知渺得到滿意的答復後,又給大爺看了幾幅圖畫,讓他描述場景。然而大爺眯著眼睛,看了又看,道:“這,這人這麽小,我怎麽曉得他們在幹嗎?”

許知渺笑道:“您既不識字,又有視力問題,為何確信自己記得多年前的一個偶然事件?您在證詞中說,原告即夏清正燙傷被告手指並且阻攔被告報警,這真是您親眼所見嗎?”

“當然是!我從來都不騙人的,你去問我們鎮上的人就知道了。”

“您親眼所見夏清正燙傷了周溯息的手指導致他失去指紋嗎?”

“那小孩親口對我這麽喊了!”

許知渺像是很有耐心似的,道:“但是您有沒有親眼所見其犯罪過程?”

大爺抖著身體,急忙道:“我沒有,但一個小孩怎麽會拿那種事騙我!”

“小孩可是很會惡作劇的呢。”

“但他沒有!”

“為什麽您很確信這一點?”許知渺調整了一下姿勢,道:“因為那孩子在哭?聲嘶力竭地朝你喊話?您可知道小孩也是很會演戲的?戛納電影節最年輕的影帝不過十四歲。有時,所見未必真實。”

“我分得清演戲還是真實!你,你這個黑心律師——”

法官立刻皺眉道:“請注意措辭。”

很快,大爺便被制服在座位上,朝著許知渺喊道“我沒有說謊”,然而許知渺不為所動,只是冷靜地望向他,他只能求助旁觀者的認可,然而前來旁聽的人都深知法庭的規則,所有人都只是面無表情地看向他,他幾乎求救般地在人群中找到了徐衍昕的位置,朝他喊“他們都不信我”。然而徐衍昕只能抿緊嘴唇,看向江嶼。江嶼卻還氣定神閑地轉著鋼筆。不知為何,徐衍昕想起了教室最後排的那個少年,總是那樣雲淡風輕。

輪到江嶼時,他甚至淡然地系上了西裝前的紐扣,連徐衍昕都忍不住腹誹,都這種時候了,還要凹造型。江嶼首先問了幾個常規問題,等到大爺恢復理智後,江嶼才道:“在證詞中,您說‘那孩子說自己叫周溯息,主張院長燙壞了他的指紋’?這是十五年前的周溯息親口對您說的,是嗎?”

“對。”

“您看見他走進警察局了嗎?”

“我,我看見了,但一兩分鐘便被警察推出來了。”

“作為警察局的保安,24小時內,您有沒有見到警察出警?”

“沒,他們說,那是小孩的惡作劇,但那孩子滿手傷口。”

江嶼沉吟道:“所以即使見到滿手傷口的孩童,他們仍然以‘惡作劇’為由拒絕調查。他們平時對其他案件有沒有同樣消極辦案?”

“沒,沒有,我記得第二天,他們為了抓一個街頭搶劫犯,出動了半個警察局的人。我們丘山窮鄉僻壤的,沒什麽大案件,但小案件不少,警察都會管的。”

“所以警局唯獨對孤兒院事件閉口不談,”江嶼又問:“您可知道原告的‘幸福孤兒院’是非法經營,沒有任何官方文件。”

“我,我不知道。”

“丘山其他居民呢?”

“我,我想他們肯定不知道。”

江嶼好整以暇地道:“為什麽您如此確信,其他居民會和您一樣對此一無所知?”

大爺理所當然地說:“警察從來沒有查過那個孤兒院,他們怎麽可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