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當沈峰打電話告訴他徐昭住院時,徐衍昕慌忙打車去了醫院,一路上他心頭飛過無數個思緒,他急得手汗都出了。然而當他飛奔到醫院時,正看到徐昭腳上打著綁著石膏,半躺在病床上看案宗,見他來了,甚至還皺起眉,對沈峰說:“我不是讓你別告訴他。”

穿高跟鞋崴了腳,輕微骨裂。

當徐衍昕聽到醫生這麽說時,似乎全然理解了徐昭不肯告訴他的原因。以徐昭的脾氣,是不可能讓任何人目睹自己糗樣的。徐昭見了他,只冷笑一聲,道:“魏尋出櫃後,沒敢回家,在外面晃蕩了幾年才敢回去,你呢,一個月沒到,就敢在我面前晃悠。當初我要是知道你會變成這樣,我早就把你送出國了。”徐衍昕沒說話,只捏著她的被角。沈峰站在旁邊嘆氣,摟起他的肩,說:“喜歡男生就喜歡男生,只要別亂來就行,爸支持你。”

徐昭斜了他一眼,沈峰閉上了嘴。

徐衍昕自知理虧,乖乖地坐在床沿,替她掖被角,然而徐昭並不領情,又重新掀開被子,對他說:“熱。”他討好地說,那我去買根冷飲,誰知徐昭寒著臉,說:“如果你生來就是同性戀,我也就認了,實在不行也可以跟魏尋湊一對,我們兩家知根知底,你也不會吃虧。問題是你根本不是天生喜歡男人,更何況,你看看你找的什麽對象?”

徐衍昕忍不住說:“他挺好的,我說來看你,他還買了那麽多禮物要我送你呢。”

徐昭並不理他,自顧自地說:“高中在酒吧裏打工,和外校生打架搞得頭破血流,現在勉強算是走上正途,但你知道他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徐衍昕聽了,震驚地看了眼立在旁邊不說話的沈峰。這些資料明顯是沈峰靠職權搜集到的,一向身為開明父親的沈峰難以抵擋徐衍昕質問的眼神,慌忙中借口說有事便出了病房,房裏只剩下他們母子倆。徐昭卻根本不管他的慍怒,繼續說:“他的父親以他的名義天天在外賭博犯事,他光是要處理這些就已經焦頭爛額,更別說他還有個事事有求於他的母親和同母異父的弟弟。”

“他又不能決定自己的父母是誰。”

“然而人是很脆弱的生物,經不住一點點摧折,在這樣的家庭下成長的小孩真的能不沾染那些醜惡的品性嗎?你可以不考慮這些,我卻不能不考慮這些。如果你非要做個同性戀,那我寧可你選擇魏尋。起碼他的父母還能交流。”

高高在上,不容置喙。

徐昭向來如此,居高臨下地對別人的人生評頭論足。徐衍昕才發現,原來他最不能忍受的並非是徐昭的控制欲和對他不合乎情理的高要求,他最憤怒是,他的母親,根本沒有同理心。十年前的徐衍昕只敢在門外偷聽,自我消化,然後叛逆一段時間,最後順從於這樣的徐昭。十年前的他一定對十年後的他寄予厚望,認為他足夠有能力去應對這樣的冷酷。然而,他或許仍然沒能做到。

“從前,爺爺也是這麽對你說的嗎?”

徐昭一怔,面色不善地看向他。

而徐衍昕只是冷靜地說:“你跟爺爺關系這麽差,難道不就是因為爺爺拒絕你擁有任何自己的思想,不允許你嫁給他不認可的人,在你面前貶低他,侮辱他。你現在不是在做和他一樣的事嗎?”

“你為了一個外人這麽對我說話?”她拿起手頭的案宗往徐衍昕身旁砸去,發出沉沉的響聲。

徐衍昕卻說:“爺爺改了,而你呢,你什麽時候會改?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我也有自己的人生?包括爺爺走的時候……”然而他還是無法說出那殘忍的話語。徐昭見他躊躇,嘲諷地笑起來,說:“看來徐濡卿不只是我的擋箭牌,還是你的武器,你有什麽話就直接說,難道在法院裏也藏著掖著嗎?”

徐衍昕忍不住說:“他都走了,為什麽你還能這樣拿他的名號作樂?當年爺爺為了遵守約定去了海族館。到底是跟我去B市前的約定,還是當年讓你在水族館面前苦等的約定?”

徐昭卻不面露驚訝,只是拔高聲音問:“你想說明什麽,這能夠消除你對他的罪惡感是嗎?這能證明不是你害死他的,而是我,你解脫了,而我被捆上了腳鏈,你是這個意思嗎?”

徐衍昕忍無可忍地回答道:“為什麽你會這麽想?我想說的是,他失去記憶,失去理智後,掛念的不是我,是當年那個在水族館門口苦等的女孩。”

當他說罷,他終於在徐昭的臉上看到譏諷以外的表情。

“那又怎樣,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你要逼我和一個已逝之人握手言和?”

徐衍昕感到從未有過地疲累,“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只要你願意,我們隨時都可以握手言和,我把你當作我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不想像你和爺爺那樣,我們明明可以相處得更好,但也許你不這麽想。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