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徐衍昕乖乖地跟著江嶼回家,兩人就跟高中生談戀愛似的,一直牽著手,但眼睛卻不看互相看。徐衍昕想,江嶼敢乘他喝得爛醉的時候對他這樣那樣,卻不敢跟清醒的他對視,可真奇怪。

江嶼記掛的是徐衍昕的爸媽。他們在徐衍昕的父母前跟電影似的來了這麽一出,往後他哪還有臉去拜訪他們?江嶼想了一路,進家門時,才不動聲色地提了提。誰知徐衍昕坦坦蕩蕩地說:“他們聽見就聽見了,反正他們遲早要知道的,他們這回沒攔我們走,就是個好的開頭。”

“你……”江嶼愣了下。

徐衍昕使勁攥住他的手,“我表現這麽好,什麽時候轉正?”

江嶼撇開眼,不肯說話。徐衍昕有點生氣,皺著臉問他:“我進你就退,你到底想不想跟我談戀愛?如果你不想,你那時候為什麽要親我,還這樣那樣的。”

一旦徐衍昕開了竅,走什麽路都是直的,直來直去,唯恐捉不住江嶼那迷茫的心境。兩人拉著手,濕濕黏黏地捂著汗,把江嶼的大腦都蒸得昏沉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跟男人談戀愛要幹什麽?你直了二十六年,彎得這麽快,我能不起疑心嗎?”

徐衍昕哈了聲,問道:“你是對自己沒有自信,還是對我沒有自信?”

江嶼回答不上來。

一切都來得太不尋常了。

回國前,他百般做心理建設,做好準備徐衍昕躲他怪他不滿他,卻從未想過他會愛上自己。或者說愛這個詞太重,但換成喜歡也不夠輕巧。徐衍昕這三個字本身就太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如果一切都還沒開始,那結束得只有遺憾。然而開始卻沒有善終,更讓人提心吊膽。被他珍藏在心底的寶物,怎麽舍得戴在手上。

徐衍昕卻突然說:“我是沒經驗,但你能教我。我從小就學東西學得很快,我肯定很快就能學會。”

江嶼幾乎啞然,“學什麽?”

被質問的人低下頭,小聲說:“我在網上偷偷看過。”

即使生活在象牙塔,他也知道外面的花草如何迷了人心。徐衍昕向魏尋要過網站,在廁所裏看過好幾個視頻。蠻狠、低喘、交織。這是他對那幾個視頻的全部印象。魏尋給他看的視頻無疑暴露了絕大多數同志的偏好:鋼筋鐵骨,身著白襪,男人味十足。徐衍昕越看越沒底,所以越說越小聲,“我覺得我們做律師的得學會一視同仁,高的矮的,壯的矮的,也得平等。你能不能改變改變口味?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去練練。”

江嶼只覺得手上越來越熱。

徐衍昕見他不回答,又說:“反正我都聽你的。”

江嶼呼吸幾乎停滯。他姑且算個事業有成、冷峻俊逸的成功人士,現在卻像個山野莽夫似的嘴巴打結,說不出一句話。徐衍昕變了,他變得能說會道,會抽煙,會喝醉酒,會冷言冷語,但核裏的東西沒變。他依舊是當年那個善良溫柔的人,讓他心動,更讓他神魂顛倒。

徐衍昕眼睛圓潤,眼尾有點下垂,讓他所有的表情都顯得人畜無害,“你,你怎麽想?”

江嶼真想問,徐衍昕,你怎麽能用這麽清純的表情問這種話?不知怎的,他竟然捏著徐衍昕的肩,脫口而出:“煙,戒了吧。”

“嗯?”徐衍昕有點傻了。

“我們一起戒,”江嶼順著他的肩摸到他凸起的蝴蝶骨,“我們一起活久點行不行,我有很多話現在說不出口,但以後想說給你聽。”

“難道你的情話要等我七老八十才能聽嗎?”

“不是。”

“那是為什麽突然要我戒煙?”

江嶼沉默許久,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才低聲說:“十年前,你不抽煙。”

“哦,原來你想跟我一起夢回十六?”徐衍昕笑得很狡黠。

我想。

我無時無刻都這麽想。

“你怎麽又不說話?”

江嶼沒回答他那帶著怨氣的問題,只是捧著臉,用帶著老繭的手摩挲他的唇角。徐衍昕頗有些緊張地擡頭看他,似乎早早預料到接下來的發展。疼痛、交融、兇悍,或多或少。他如有預知地閉上眼睛,舔了下自己的嘴唇。江嶼只漫不經心地笑,他最擅長的就是故作雲淡風輕地虜獲獵物。他放他自由,他卻自己跑回來,他便再也不會松手了。

江嶼說:“你眼皮別抖。”

徐衍昕聲音很悶:“我緊張。”

撫摸。吻。然後呢——

他們都知道他在為什麽而感到緊張。徐衍昕要表現出來,眼皮抖得睫毛亂顫,而江嶼還人模人樣,風平浪靜,只是心顫。然而未等江嶼在他身上為非作歹,口袋裏的鈴聲就響了。起初誰也沒管,但來電的主人一看就不是會看眼色的人,一連打了幾通。徐衍昕紅著臉,扯他袖管,“可能是工作上的事,你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