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其實徐衍昕哪能不知道江嶼的意思,這明擺著就是方可施說的男生之間的“調戲”,但他不上鉤,他是一條好魚兒,堅決不做烤架上的魚。

江嶼說他屬貓,還真沒說錯,他盯著那魚的白眼睛,像要把魚盯活了。當江嶼把木棍包著餐巾紙遞給他的時候,他眼睛都盯酸了。

江嶼顯然不知道徐衍昕這樣的純情傻瓜還能有“小心思”,只好放羊歸林。

徐衍昕吃著魚,偷偷感嘆道,青春期害人啊,連江嶼都被泰迪同化了。

三人圍著吃完魚,徐衍昕剛起身準備收拾犯罪現場,就被拍了下手背。江嶼人很好,但也太暈血了吧,自從知道他的病後,就生怕他流一丁點血,膽子真小。江嶼聽不見他的心聲,自以為很紳士地讓嬌弱的病患在旁邊休息,能博些好感。

其間毛猴叼著煙,一臉便秘,江嶼說:“有話就說,不用憋著。”毛猴很拘謹地笑了兩下,勾著他的肩膀,做賊似的把他拉到不遠處的樹下,竊竊私語道:“我聽人說了,徐衍昕他爸媽都特別牛,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你把人家的獨生子騙到手,你不怕他爸媽搞你?退一萬步,就算他爸媽贊成你們在一起,那也不該現在在一起,他前途一片光明,跟你玩玩也不損失,你呢,被斷了後路可是哭都來不及。”

江嶼睨他眼,道:“你想什麽呢,我跟他就是普通同學,收起你那八卦老娘舅的表情。”

毛猴急道:“小兔崽子,你別想在我面前裝傻,我一把屎一把尿地養大你,還能不曉得你的狗脾氣?你看他就跟小時候看櫥窗裏的遙控賽車一模一樣,你能在別人面前裝不喜歡,但在我面前,你休想,我知道你是個什麽玩意,表面上雲淡風輕,估計心裏都流口水,就差沒撲了。”

“傻-逼,”江嶼認為毛猴的形容摧殘了他的形象,很不滿地說,“我就是逗逗他。”

“你敢不敢發誓,說你不喜歡他,”毛猴頓了下說,“你要是說謊,我就把你寄存在我家的那摞漫畫書燒了。”

江嶼皺了下眉,把脫口而出的話吞進喉嚨。

天色昏沉,下午碧綠的湖水透著股潮濕的陰冷氣,毛猴急切的眼神在黑夜裏也顯出幾分兇猛,但都不及他眼神裏的半分陰鷙來得恐怖。他晃著眼睛,轉到徐衍昕身上,那家夥抱著腿,把頭擱在膝蓋上,安靜地盯著柴火,好像感受不到半點危險,火光讓他瘦弱的身影多了份暖意,竄起的火苗把他的柔軟的頭發和身上的衣物烘得發熱,這時候的徐衍昕,一定是火光的柴味。想到這裏,他的心突然就軟了。連臉上緊繃的肌肉都松了。

他說不出那句話。

他是那火光,把徐衍昕舔舐得軟綿綿。毛猴見他不說話,自顧自地肯定了江嶼的心意,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囑咐了道:“那歌怎麽唱的?‘你是一只可以四處棲息的鳥,我是一尾早已沒了體溫的魚,飛鳥如何去愛怎麽會愛上水裏魚’,你再不尊敬我,我也是過來人,你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是個理智的,別被迷昏了頭腦。”

回去的路上,車廂裏很是沉悶,徐衍昕吃飽喝足,精神十足,但那倆叔侄不知為何嘔著氣,一個比一個臉黑,他也不敢表現出高興了,苦巴巴地塌了臉,故作憂愁地望著窗外,江嶼瞥見他那像情深深雨蒙蒙一樣苦情的臉,忍不住輕笑了聲,徐衍昕就跟聞到味道的小狗一樣,搖著尾巴朝他露出軟綿綿的笑,沒關注到駕駛座的毛猴臉更黑了。

等毛猴把他們送到賓館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路上行人很少,只有賓館那亮起的霓虹燈。毛猴抽著煙,皺著眉對江嶼拋了句:“你這樣一頭熱,不會有好果子吃的。”徐衍昕狐疑地打量起他們倆,江嶼仗著人高,睥睨著毛猴,沒回話,毛猴摔了車門,揚長而去。徐衍昕站在街邊,乖乖地揚著手,跟毛猴說拜拜,而江嶼早他一步進了賓館。

是江嶼先開的口:“你對他不用這麽客氣。”

徐衍昕聽出叔侄倆的那點怨氣,好脾氣地說:“他到底是你叔叔,你要稍微尊重他一點,我教你個辦法,我媽罵我的時候,我都會故意表現得特別乖,俗話說不打笑臉人,能挨不少罵呢,所以當他說得不對的時候,你就當是耳旁風。”

江嶼想起他不敢回家時的可憐,忍不住說道:“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我是在安慰你。”

“我知道。”江嶼說道。

“那你心情好些了嗎?”徐衍昕轉著腳尖,小心地問。

江嶼盯著他琥珀般的眼睛,說:“誰知道呢,有那麽一點點吧。”

回到賓館,地上還鋪著昨日剛看完的電影碟片和零嘴,徐衍昕彎腰收拾完地上的殘局,又洗了個澡,穿著寬松的灰色睡衣拉開椅背,從書包裏掏出作業本來,邀請他一起學習。江嶼掃了他一眼,推脫道,他沒帶作業本。哪知徐衍昕笑著說,沒事,我多帶了一本空白的。江嶼語塞,千算萬算不如昕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