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徐衍昕寫下最後一個英文字母,把英語試卷放進書包,整個人摔在柔軟的床上。

好傻,他真的好傻,非常非常傻。

他回想那日對江嶼說的話,全身雞皮疙瘩。他那些無處安放的正義感,總是讓他尷尬。但也是有好處的,起碼方可施給他發了很長很長的信息,開頭是:徐衍昕,你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從沒見過你這麽善良的人。中間誇他的部分他不敢仔細看,他只看了第一行,臉就滾燙滾燙的,但他看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心又拔涼拔涼的。

方可施寫的是:江嶼不是在收保護費啦,也沒有打過我。他之前在黑街搞過活動,街機能贏他的人能拿到兩千塊,輸給他的話就要給一百塊。我挑戰了他很多次了,那天去也是想讓你贏他的。畢竟我想你學習這麽厲害,學打遊戲應該也不差吧。對不起,你是不是誤會了?

他連忙爬起身,回:啊?你那時候為什麽不跟我說?

方可施秒回道:我想說的,但你和江嶼都不給我插嘴的機會,江嶼雖然脾氣很臭,但不會平白無故欺負人。

徐衍昕:那那那你為什麽之前說,你和他不是朋友,而且他沒朋友?

方可施:他說他不需要朋友,也沒有朋友。我只是他的手下敗將而已。所以你一直誤會我被他欺淩嗎?天呐,你也太善良了!

徐衍昕:那那那那我是不是誤會他了,而且我還跟他說了這麽多大道理!我跟他道歉他會原諒我嗎?啊啊啊我好傻><

方可施:哈哈,不用啦。他不會找你麻煩的,放心。再說,誰敢找你麻煩?不怕挨老師批嗎?不怕被警察叔叔抓嗎?安啦。不過我是真的沒想到,你會挺身而出。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徐衍昕:不是怕他找我麻煩。

方可施:那是?

半夜。

江嶼下樓找吃的,見到毛猴罵罵咧咧地掃地板,隨口問了句:“大半夜你幹嘛呢。”毛猴叼著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撇開抹布,沒好氣地說:“還不是你打翻可樂,又不擦幹凈,招了那麽多螞蟻。你這個臭小子,再這副腔調,我就送回你媽那兒。”

江嶼拉開冰箱的手一頓,說:“我擦了,你那拖把太硬了,水都泡不軟了。”

毛猴買的是小型冰箱,放在藍塑料凳上,只能裝幾瓶啤酒可樂。江嶼拿了瓶啤酒,又找不著杯子,只好折回來說:“新買的一次性杯子呢?”

毛猴頭也不回,說:“早給他們用完了,你拿我茶杯喝。”

江嶼把啤酒塞回冰箱,說:“不行,你那杯子全是茶垢,看著就惡心。”

“操-你媽,江嶼,哪慣的少爺脾氣?”

江嶼呵了聲,說:“別操-我媽,我怕你亂-倫坐牢。”

毛猴被他氣笑了,也顧不著看螞蟻舔那點糖漬,起身開了店裏的燈,打開風扇到最大一档,把兩人的老頭汗衫穿得呼呼作響。毛猴對著電風扇張開嘴,“啊”地延長聲音,被風扇刮出沉重的悶聲,江嶼笑道,滿嘴的灰,而毛猴也沒揍他,嘿嘿地笑,從腳下的櫃子裏翻出幾個一次性杯子,扔給江嶼,調侃說:“少爺喝酒。”

江嶼切了聲,說:“還不知道過沒過期呢。”

毛猴:“愛喝不喝!”

寂靜的夏日,叔倆倒了半瓶啤酒,湊在一起幹杯。毛猴揀了幾粒花生米扔嘴裏,眯著眼睛說:“你學費怎麽說?夠不夠,不夠叔給你貼點兒。”

江嶼一口喝幹了酒,只說:“夠。”

“靠打拳皇呐?”

“你別管我路正不正,能來錢就行,”江嶼指指空杯,“滿上。”

毛猴罵罵咧咧地給他滿上酒,說:“你這話說的,別大學沒考上,我得去監獄看你。”

“說得好像你會來看我似的。”

“怎麽不看?小畜生,我可是從小看你到大的。”

江嶼糾正道:“是圖我媽那點撫養費。”

“屁,六百一個月,都不夠我交個電費,”毛猴用手肘推推江嶼,“今天下午那白白凈凈的男生是你同學?”

江嶼斜他一眼,毛猴接著說:“家裏肯定有錢,那雙鞋,耐克新款,一千,人比人呐,氣死人。”

“我們學校穿耐克的多了去了,你別少見多怪。”

毛猴往他手心裏放了顆花生米,上面還閃著兩粒鹽津,說:“都是幸運的大多數。挺好,挺好,我們江嶼也混在裏面人模人樣的。我可聽說了,你在裏面讀了個好班,考個一本綽綽有余吧?也算光宗耀祖了。”

“得了吧,再說我都要吐了。”

江嶼把那花生米扔在空中,兜著嘴去接。

鹽放多了,有點苦。

“你爸你媽沒本事,但你有。我跟你說,你好好混,以後住大房子開好車,把你爸媽氣得呀,順帶孝敬孝敬你表叔。要求不高,每次來的時候,給我帶一條中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