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木白幾人現在所在的地方其實是太子妃曾經的辦公室,朱標在妻子去世後,便讓人將這個地方封了起來。

在大明的皇宮規劃中,男女主人其實都有各自的辦公室。

而且仿佛是生怕恩愛不夠秀一樣,洪武帝和馬皇後的辦公室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看起來距離挺遠,實際就是在一條直線上,後門一開就可到達。

太子和太子妃工作場所的設計也是如此。

作為大明未來的皇後殿下,太子妃嫁人之後就一直跟著馬皇後學習,這間書房可以說是見證了她從少女時期到為人母時期的點點滴滴。

關於這位陌生的母親的一切,木白和木文都是從馬皇後那邊聽說的,木白心裏總感覺有些歉疚,因為他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雖然哪怕是記得,他對於這位女性恐怕也不會產生太多的感情,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現在這個樣子,他總有種占了別人便宜還不願意負責的愧疚感啊!

至於木文,他的心情就更復雜了——他的出生便是母親的催命符。雖然有無數人告訴他,太子妃不會怪他,太子妃很愛他,但木文小小的腦袋裏還是免不了會產生一些自我懷疑。

加上兄長也因為他的拖累失去了對母親的記憶,所以,木文小豆丁就更內疚了。他覺得自己非但奪走了對於兄長來說很重要的母親,還搶走了兄長重要的記憶,越是有人告訴他太子妃有多好,這種內疚感就越重。

偏偏作為一個孩子,他又按捺不住對母親的孺慕之心,總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可能就是察覺到兄弟兩人這般微妙的情緒,太子才會選擇帶著兩個孩子推開這扇門。

木文今年實歲五歲,太子妃過世也已經五年,而這五年的時光似乎沒有給這間書房帶來半分晦澀之氣,房間裏除了木料清幽的香味,並沒有塵封的房屋特有的腐敗氣息。

木白左右看了一眼,立刻意識到這間房間其實一直被精心打理著。

桌椅、擺設、簾曼乃至於裝飾畫,屋子裏的每樣東西都在它原來的地方,就連這兒的窗紙看上去也是剛剛換過不久,顏色還是雪白的。

窗紙的透光率雖不如玻璃,但日光穿過造型優美的窗欞,影影綽綽地投在地面上反倒帶出了幾分柔和。

室內的木料應當是櫻桃木,色澤溫暖大方,書櫃上的書籍從大到小擺放得十分整齊,還從高到低排列,看著就叫人舒坦不已。

桌上擺放著一整套文房四寶,一塊墨錠歪斜著躺在硯台上,仿佛它的主人只是暫時離開而已。

但如果拿起墨錠細看,便會發現墨錠的頭部似乎因為長久泡在水裏又沒有好好處理,有明顯的膨脹後幹裂的痕跡。

無論是這墨錠,還是桌案上天空藍色的汝瓷花瓶中那一根早已經幹枯的樹枝都表明,它們的主人已經離開很久很久了。

木文伸出小手,碰了下那枯枝上的小花,那朵早已經幹枯的花骨朵因為他的輕觸直接掉落在了桌面上,牽連著好幾片花瓣一起化作了碎片。

“這是春和宮的梅花。”朱標輕輕捏起那朵小花,他的動作已經足夠輕了,可是那朵小花還是在他的掌心中化作了齏粉。

也許是因為東宮叫做春和宮的關系,也可能是因為洪武帝的個人偏好,東宮內種植了大量的梅花,各色品種的梅花讓太子一家人從冬末到春初都被梅香籠罩。

不過,插在花瓶裏的其實不是梅花,而是蠟梅。蠟梅名梅卻非梅,之所以名字裏有個梅,可能是因為它是那個季節唯一的花,先人覺得冬季開花的唯有梅花,便造成了誤解,後人也就將錯就錯了。

木文誕生在十一月末,正是隆冬時節,世間一片肅靜中,尋常花兒已經凋謝,梅花又還沒開,也只有這香氣清幽色調柔和的蠟梅可供觀賞。

兄弟倆剛生出了點悲傷,手裏頭就被塞入了抹布和水桶,笑盈盈的朱標帶著兩個孩子一起打掃起了房間。

兩兄弟乖乖跑去水缸裏舀水,用細布將桌椅燈柱都擦了一遍,至於書架上以及書籍間的灰塵,則交給了雞毛撣子。

兩個小朋友個子都不高,木白幹脆將木文舉了起來,加上雞毛撣子的高度,這才掃到了高處。

總體來說,這間房間並不算臟,灰塵也只有細細一層。

“接到你們的消息時,我來打掃過。”朱標解密道。

此刻,他正將花瓶內的梅花取了出來,重新給瓶子裏注滿了水,然後插入了一支將開未開的荷花——在禦花園已經被食草的鵝子軍團占領的現在,即便是太子殿下也只能摘到這種還沒開放的鮮花啦!

不過朱標顯然並不在意,他笑著給荷花擺了個造型,又在花瓶裏插了一片剛剛展開的荷葉。有了這映日荷花,房間裏便一下子帶上了夏日明媚又活潑的氣息,似乎整間房間都亮堂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