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3頁)

然而那個男人卻只是看著他,然後露出了一絲極度的厭憎。

……

天衢看著面前碎裂的傀儡,遠處似乎有人企圖靠近,他瞥了一眼,只看到一個修士打扮的老頭正扯著嗓子沖他嚷嚷著什麽。

應當是在背地裏操控著這具傀儡的修者吧……

不過不管他在叫罵什麽,對於天衢來說都已是無關緊要的事情。早在這之前他便已經放出禁制,那老頭被禁錮在遠處,聲音也傳不到此處來叫他煩心。

“不要再假裝他了。”

天衢低下頭,喃喃地沖著傀儡低語道。

那些四散的零件,還有從傀儡裂縫中不斷湧出來的乳色漿液,無一不在提醒著他,這只是一個假貨。

可偏偏即便知道這就是那些人為了哄騙他而制造出來的東西,天衢卻依舊無控制地感到了痛徹心扉的憐惜和心疼。

一想到自己竟然對這樣的東西產生了這樣的情愫,天衢再也無抑制住對自己的厭憎。

傀儡瞳孔中的靈光正在漸漸淡去。

是附身在其中的神魂正在散出這具軀殼吧。

可不知為,即便是這樣,這具傀儡也一直睜著眼睛死死看著他,不肯閉上。

天衢垂下眼簾,不知為,想到了自己當初從晏家下人口中聽到的那些過往。

他俯下身,慢慢合上了那具傀儡的眼簾。他打碎這具傀儡時是那般粗暴,可這個時候就連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的動作變得格外溫柔。

天衢替它合上雙眸時,掌心被幾滴眼淚弄濕了。

這麽一具做工粗糙,甚至連說話行動都磕磕絆絆的傀儡,倒是提前做出了流淚這樣的小機關麽?

這個念頭從天衢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便消失不見。

“我要走了……”天衢凝望著面前那張與季雪庭一模一樣的假面,喃喃低語,“我要去找我家阿雪了。”

然後他便站起身來,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

……

……

“我一直都在找你,卻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我早在那麽久之前就已經找到了你。”

連陽城外的洞穴之中,滿頭白發的上仙死死地抱著懷中之人,痛苦到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季雪庭聽著他的話語,目光落在洞穴角落一塊平凡無奇的石頭上,看了許久。

良久之後,他嘆了一口氣。

“既然天衢上仙已經通過鏡境看全了往昔之事,想來也應該知道之後發生的事情了。”他說道,話音落下,便感覺到天衢身體猛然一抖。

“那麽上仙也應該清楚,我當初之所以那般無怨無悔,情深似海,其實說白了,也不過是因為生前曾經喝下了忘憂。那吳青這點說得倒是不錯,忘憂藥效可以作用於神魂,所以我以殘魂之態重新獲得傀儡之身後才會有那樣傻乎乎的表現。”

“我——”

“說起來我其實應該感謝你當初陰差陽錯打了我那一掌。天衢上仙實在無須因為這件事情而耿耿於懷,畢竟,若是沒有你那一掌,恐怕時至今日,我依舊困於忘憂藥效。”

季雪庭用平靜到近乎殘忍的語調,對著天衢說道。

其實現在再讓他去回想當初那一幕,他記憶中的畫面早已變得斑駁不清。

畢竟,當時那具靈偶損毀得確實太過於嚴重,而他作為靈偶寄身,與靈偶幾乎是一體的,自然也是虛弱到了極處,只差一點兒就要徹底消散於世。

不過概也正是因為那一掌乃是晏慈親手所為,而晏慈偏偏就是忘憂的施藥之人,陰差陽錯之下,即便有忘憂藥效也依舊無抵住那一刻季雪庭的極度痛苦,最終,懸河骨髓化為了一道殷紅血液,從季雪庭的魂中滲出消散,就此徹徹底底解開了忘憂。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阿雪,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用忘憂,若不是忘憂……若不是忘憂……”

天衢嗚咽著,慢慢跪倒在季雪庭腿邊。

季雪庭望了他一眼,神色淡然。“若不是忘憂,我還是凡人時也不至於訊速衰弱,以至於讓你在無可奈之際只能前往昆侖尋藥為我續命。”

他以劍鞘架住天衢,淡淡說出了三千年前的真相。

懸河乃是至陰至邪的妖魔,以它的骸骨制成的所謂靈藥又怎麽可能是好東西——雖說服下藥物的人確實會對施藥人言聽計從,真心依戀,然而懸河骨自帶奇毒,莫說是當年小皇子那種孱弱身軀了,就算是修行多年的修者,一旦服下,也將在短短幾年之內迅速衰竭而亡。

所以當年晏慈以藥物竊取而來的歡愉只持續了短短幾日,緊接著他便發現,自己無論如都想要留下的人,像是已經摘下的花朵一般迅速地衰弱了下去。

明明是為了讓季雪庭不要極度的怨恨絕望中日漸衰弱才給他灌下忘憂……

就好像是天命讓他無論如也不能跟他最愛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