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頁)

一般來說,能被點成山神主這種清貴職位的仙官,多半都是身份尊貴大有來頭的仙人,不過是不耐煩處理人間雜務於是點個清閑點的差事熬個資歷而已。這一類的仙人身邊往往侍從如雲,哪裏又需要通明殿出面安排人。這麽千萬年來,也就只有季雪庭這麽一位奇葩,一窮二白,修為慘淡,還是個臨時仙人,最後卻當了山神主。那被離朱隨意點去作為他侍從的書吏,自然是遭了無妄之災,平白無故便從個好端端的上界小官,變成了那等窮山惡水窮困潦倒的山神侍從。

季雪庭暗自思忖,覺得若是自己與那人易地而處,怕也是十分悲憤。於是倒也並未在意那仙官的態度,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山神主的仙箓,挑了那書吏的身份文書飛快地瞥了一眼,只見那人姓魯名仁,乃是四千年前便已考上正式仙職的一位資深仙官,雖說這幾千年來一直輾轉各殿只做文書方面的事物,那履歷和考評看起來倒也十分漂亮。

季雪庭忙拱手同那人笑道:“抱歉,先前不小心迷了路這才晚了,倒是讓魯仁仙友久等了。”

那魯仙官見季雪庭這般溫和模樣,臉色倒是比先前好了許多,不過面上依舊帶著三分傲色,斜著一雙吊梢眼看了季雪庭一眼,居高臨下冷冷糾正道:“季仙官,你是新官上任,怕是不知道這為仙為官,到底不比在人間時當個凡人那般散漫,做事時須得有個章程計較,不然光是去下界赴任,都晚了這麽久,叫那些凡人該如何看我們天庭的辦事態度?”一句終了,他頓了頓,又裝作不在意地補充道,“對了,季仙官,在下魯仁不才,這些年來考核行事,總是不小心要拿個甲等,是以周圍人通常都叫我做‘魯仁甲’,你我即將共事,不如也這般叫我,倒是要更親近一些。”

季雪庭一聽便知,這位魯仁甲仙官先前說的那些長篇大論怕都只是泛泛而談,後面那具才是重點,於是淡淡一笑,立刻便改口道:“哈,我也是不久前才飛升,接下來就任山神主若是有所不足,還要勞煩甲仙官指點了——那麽我們便走吧,本就誤了時辰。再這麽耽擱下去只怕誤了正事。”

說完也不等那魯仁甲再啰嗦,袖口一卷,虛虛推了對方一把,十分若無其事地將那人直接推向了落雲口。

那位魯仙君正是在擺譜的時候,那裏能料到季雪庭這般動作,就這般倒栽蔥一般直接便從雲端栽了下去。

而季雪庭聽著那人雲底傳來的長長慘叫,臉上笑容不變,撓著後腦勺笑著同旁邊那些仙娥們抱歉道:“哎呀,這——我不小心的,那位魯仙官該不會有事吧?!”

眾人先前便覺得那位魯仁甲十分惹人討厭,此時對上季雪庭的小臉,忙道不礙事不礙事,頂多就是下界時姿態不太好看罷了。

季雪庭這才拍著胸口做釋然狀,然後找了朵舒適點的祥雲,準備回凡間赴任。

不過,他那般小小捉弄,到底分了心神,便並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衣擺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沾著一小塊血跡。

正是方才桃花林中那條小蛇千方百計想要纏到他身上時粘上去的。

只不過……隨著季雪庭動作時,偶爾,會從那“血跡”之中,滑出一小截帶著鱗片的軀幹,不過轉瞬間,那蛇軀便又簌簌沒入血跡之中,再無旁的可疑之處。

說來也奇怪,那些負責看守中天關的諸多天兵天將,對於這一小塊“血跡”竟也毫無所覺,就這麽放著季雪庭連帶著那血跡,一同去往凡間了。

自然,此時此刻在場的眾人都不會知道,就在季雪庭越過天門回到凡間的那一刻……、

在九天之上,上三霄的深處。

全身慘白的那個男人,在漆黑冰冷的阿閦獄枷的封鎖之下,倏然睜開了眼睛。

皮膚之下,暗色的咒法在天衢仙君醒來的那一瞬間齊齊發動,死死地釘入了他的體內。

在那一刻,天衢仙君沉默地顫抖了一下。

但是,空曠的殿中各處卻同時傳來了無數細小的嘶鳴與慘叫。

嘶嘶——

嘶——

嘶嘶——

……

“天衢仙君,您醒來得太早了些。”

坐在他面前的道人垂下眼簾,看著幾乎快要被那些咒法直接撕碎的仙君,輕聲說道。

“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他擔心地問道。

天衢仙君卻並沒有立刻回應他,銀色的雙眸在虛空中遊移不定,過了很久才慢慢凝聚在了道人身上。

不過即便是這樣,那道人也依舊覺得,天衢仙君此時似乎並沒有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著什麽非常遙遠而虛幻的地方。

“我……”

許久,天衢仙君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恍惚。

“我做夢了。”

伴隨著天衢的低語,那些嚴酷而殘忍地咒法以更加可怖地方式折磨起了他。這讓道人的眉頭越皺越緊,甚至不由伸手企圖捏起法訣終止獄枷的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