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6章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法正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秦楓聽到這話,卻是不禁笑了起來:“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究竟是什麽樣的奇詭詩文,可以讓考官大人認為世上再沒有比這好的詩文了!”

慶家考官將詩文遞給身邊的蔡京,得意說道:“蔡大人,您來看一看此詩文,看看究竟如何!”

蔡京接過宣紙,乍看之下眉頭微蹙,但旋即舒展開來,連連說了三個“妙”字。

秦楓知道這蔡姓考官最是愛做和事佬,竟能叫他連說三個“妙”字,莫非此詩當真不凡?

秦楓正想上去一看究竟,蔡京已是將詩文攤在了桌上,朝向秦楓說道:“此詩雖然名為‘考場敬作’,但構思之精巧,實乃本人生平罕見。”

秦楓瞥眼去看,只見那詩文全篇並不著一字講考試,而是說的……新婚房帷之事。

雖說秦楓到天仙界這幾日知道這裏風氣開放,遠超俗世,但房帷之事也絕難登考試這般的大雅之堂……

以法正這般的性格脾氣,應該勃然大怒才對。

蔡京也斷不敢這樣誇這首詩文才是,這究竟是……

秦楓留心是看那首詩,一字一字看過去。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秦楓頓時心內了然,知道了這慶家公子哥的確是有一點本事。

“他以夫妻關系比擬君臣以及朋友、師生等其他社會關系,將自己在考場上作詩獻給三位考官的忐忑心情與新媳婦見公婆的心情相比。”

秦楓分析道:“但是這等心情又不好明說,所以詩文之中,新媳婦會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就是‘我畫的眉毛好看嗎?’,此是一箭雙雕之語,意思是問三位考官,他此詩能否通過考試。”

秦楓看向那首詩文,微微點頭:“哪怕只是一首閨閣裏的情詩,這首詩已經是非常完整、優美動人的了,然而作者的本意,在於表達自己作為一名應試舉子,在面臨關系到自己前途的一場考試時所特有的不安和期待,見微知著,確實是上佳之作。”

但秦楓眉頭依舊深鎖。

不對,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不是秦楓不願意承認對方的詩才高明,而是……

秦楓總覺得這詩文有哪裏不對勁的地方。

正當這時,忽地慶家公子大笑了起來:“法大人,作為主考官,學生想聽聽您的意見。”

雖然他嘴上說的謙恭,是要“聽聽您的意見”,但是神態意味卻哪裏有半點向法正請教的意思,分明就是逼宮。

他的意思很明顯,就等法正說一句:“好”,他就可以進入上清學宮了。

畢竟他已經得到了三位考官之中兩人的認可了。

法正看向那一首詩文,眉頭舒而後皺,一如他復雜的心情。

不得不說,這位慶家的公子哥雖然品行不端,詩才確實了得。

即便法正對於他取勝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有想到,短短“八叉”時間,他居然真的寫了這麽好的一首考場詩。

但他作為法家人,最看不得違反法度之事,博有詩名的慶家公子哥能夠做出這樣的詩文合情合理,但能夠做出滿分的卷子,卻是大大地古怪。

而且那些“陪考”的托兒更是大大的可疑。

只不過是法正沒有證據而已。

他看向秦楓,用死馬當活馬醫的語氣說道:“還有一個人的詩文沒有做出來,現在就宣布結果,為時尚早!”

慶家公子哥聽罷,差點沒笑出聲來,他捂著渾圓的肚皮,看向秦楓道:“小子,說你呢!你倒是快點寫詩啊,到現在一個字都沒有寫,你是在故意拖時間嗎?”

慶家的副考官也是皮笑肉不笑地挖苦嘲諷道:“能夠敗於這首注定要傳頌坊間的詩文之下,也不算丟人,說不定還能傳為一段佳話,若是實在被這詩打擊的文心潰散,一字也寫不出來,不要勉強……”

他淡淡笑道:“知恥而後勇嘛!”

慶家公子哥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條縫了,他拱手奉承道:“大人高才,好一個‘知恥而後勇’,正應此情此景啊!”

秦楓看到這慶家公子哥與慶家考官這一唱一和,如同雙簧一般的表演,只覺得心內明悟一點,他忽地冷笑出聲。

他明白了。

就在法正要出言為秦楓解圍的時候,他驚訝得發現,秦楓提筆了。

而且下筆飛快,如有神助!

全詩四行,卻只有十六個字。

也就是說,這是一首如《詩經》一般的擬古詩。

其中內容更是叫人咋舌。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這一句的大氣魄,簡直吞吐日月星河。

理解我的,怪罪我的,都只有萬世春秋的後人。

又可以理解為是出自儒家孔聖的典故:“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