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8章 祭英魂文

全城舉哀,哭嗆之聲,直上雲霄。

在秦楓與帝女身後,跟隨的眾人亦有無數人抹著眼淚。

一身雪白的秦楓緩緩走到會場最中央,與一幹強者皆在搭起的簡易高台之上站定。

數百萬還活著的人族將士,靜靜地立在寒風之中,目送著躺在屍塔裏的袍澤戰友。

一天之前,他們還是自己活生生的袍澤親朋,師兄師弟,甚至父子兄弟。

一天之後,層層屍塔,如通天之塔,已將他們陰陽永隔。

數百萬大軍皆是白盔白甲,按照陣營,國別立定,仿若是覆在荒原上一眼望不到頭的深雪。

無人說話,甚至肅穆地連表情都沒有,只有怪風颯颯作響,從城門洞裏穿過殘破的都市,席卷到這裏。

明明是正午時分,在這遍布屍塔的荒原之上,卻讓人如墜冰窖中一般,感到徹骨的冰寒。

秦楓擡起頭,看了看天空日漸行上中天的太陽,緩緩取出一封白絹帛書,清了清嗓子,卻依舊難掩自己的悲痛情緒。

“武歷一零一八年二月二十日,群妖跳梁,侵我中土,一夕之間,國喪近半。”

“幸有義士慨然,以匹夫之身,補天道之闕,捐軀赴中土之難,雖九死其尤未悔。”

“其英魂上感皇天,下達後土。余雖為澠池盟主,亦羞愧而自慚,乃銜哀致誠,撰寫此文,祭告百萬英魂。”

秦楓揚起手來,祭文驀地就迎風而舞,“嘩啦”一聲,墨跡如龍,浩然正氣激蕩四野。

白絹化為橫幅長龍,扭曲盤旋而上,越天而舞。

旋即立在秦楓身後,一身黑袍的秦傲面色肅然,手中寶冊散發出黑白兩色光華,如騰龍席卷而上。

當即,白絹之上,無數名姓如墨點潑在白絹上,密密麻麻地顯露出來。

祭文開頭之後,當首第一個名字就是“故秦國太尉蒙義重”,其下密密麻麻的名字。

所有死難者的名字,竟是無分貴賤,無論是將相王侯,還是平民百姓,竟是無一疏漏,悉數其上。

須知,中土長久以來的觀念,都是尊卑有別,所以“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秦楓這樣對於每一條生命的珍視,於無聲處溫暖了大多數遇難者家屬的心傷。

畢竟大夫也好,將領也罷,跟數以百萬計的遇難者比起來,終究不過是少數中的少數。

白絹化龍,橫空而舞。

秦楓的聲音,帶著悲愴徐徐響起。

“昊天不吊,天妒英才,煢煢而遺生者於世。”

“前赴者英魂不滅,光耀千古,永垂萬世。”

“後繼者當勵當勤,平靖妖禍,早傳捷報!”

“僅以此祭文,通達天道,為英魂引路!”

白龍獵獵,聞得秦楓的話,如是聽懂了一般,終是升天而走。

秦楓擡起左手懸於胸前,肅聲道。

“默哀致敬!”

一時間,天地肅殺,仿佛連天空上偶爾掠過的飛鳥,都被這悲戚氣氛感染而噤聲。

旋即,秦楓掌心擡起,武力化為滾滾雷霆,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之中,無數道雷霆整整齊齊地轟擊而下,點燃了每一座屍塔。

雷火霎那點燃了屍塔,瞬間化為荒原之上,熊熊燃燒的無數巨大火炬,滾滾黑煙沖天而起,仿佛無數條黑龍通天徹地,亢龍歸於天上。

在場幾乎所有的生者,都有袍澤親朋喪身在妖族入侵之中,此時此刻,哀從中來,嚎哭之聲頓時盈野。

忽地,皇甫奇,張澤沐領著稷下學宮儒生齊聲吟誦了起來。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其聲悲涼,如易水寒意刺骨,吟誦的正是秦楓在洛城之戰時逆轉生死的儒家禁忌戰詩《國殤》。

不同的是,他們只是吟誦了文字,並沒有注入念力,只是純粹以這篇悼念戰場英魂的詩文,表達對逝去同窗們的哀思。

與此同時,誦經之聲,又在荒原另外一側徐徐響起。

其聲暗啞晦澀,遠不如儒生吟誦的清涼,但悼亡之意,卻是有增無減。

只見近萬名鬼道弟子,盤腿而坐,口誦鬼道中為亡魂化解戾氣的《輪回經》,以及《鬼道度人經》。

經文陣陣,與儒家詩文連成一片,韻律聲聲,與熊熊烈焰,濃濃黑煙,交織輝映。

沒有人提儒家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損”,也沒有人提鬼道的“完屍入葬,以待輪回”。

因為秦楓的儀式感太強了,祭文為引,天雷為火,魂靈歸於天道,豈不是比入土更加神聖?

國葬與祭祀儀式,從午時到申時,整整兩個時辰,從中午直到日落西沉方才結束。

死難者的親朋好友將骨灰裝用陶罐裝回去一些,收拾一些當年遺物,就當作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