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那位殿下

依著往常,若有官員因病等缺席朝會,空出來的列席位置,自有後頭的人頂上。

可今兒,皇子與伴讀們的位置,只站了霍以驍。

原本列在他們身後的人,沒有往前站。

再往後,有官員不解,輕聲催促前頭:“怎的不再向前些?”

前頭答也不答,只在心裏念叨了一聲“單純厚道”。

既然前頭不挪,後頭的也上不去,各個按著原本的位置站著。

皇上到了。

朝臣們紛紛恭謹行禮。

明黃色的身影穿過大殿中央,直直走向龍椅。

有臣子敏銳些,察覺到皇上今日格外嚴肅。

轉念一想,倒也不稀奇。

昨兒三殿下出事,大殿下禁足,皇上是君亦是父,如此狀況,又怎麽可能開懷?

朝會上,各方折子上奏,說的是朝廷近日要緊事宜。

許是估摸了皇上情緒,倒也沒有哪個官員出來胡攪蠻纏,各衙門領各自事情,一切都行雲流水般定下來。

之後,本該是“有事起奏、無事退朝”了。

可皇上並沒有起身,吳公公也沒有宣。

靜了片刻,皇上的聲音才在殿中響起。

“朕這幾天,常常想起皇子妃。”皇上道。

底下眾人,除了金太師和趙太保,其余人皆是一愣。

霍以驍擡起眼簾,看了皇上一眼,又垂下眼。

一眾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在想這“皇子妃”,到底是何方神聖。

肯定不是俞氏。

皇上若說俞氏,定是用“皇後”一詞。

有老大人知曉舊事,腦袋一轉,想到了皇上還是皇子之時,曾有一元妃。

龍虎將軍郁錚的孫女郁氏。

已經故去二十多年了。

不是皇上提起來,很少有人會從記憶深處,把這一位翻出來了。

那位走得早,偏手握兵權的娘家戰死沙場、走得更早,男丁死在邊疆,將軍夫人和兩個兒媳扛不住噩耗,先後離世,這家業就徹底敗了。

皇上續娶了俞氏。

隨著年月,往事塵封。

姓氏又是如此相像,漸漸的,很少有人再提,皇後是續弦了。

除了從當年走過來的老臣,能想起那一位的,確實不多。

皇上亦沒有在人前提及過那一位。

今日,是頭一次提。

在大殿下和三殿下禍起蕭墻的時候,皇上忽然提起來,不得不讓人多想。

陳正翰偷偷睨了霍以驍一眼。

他並不知曉霍以驍的生母身份,只聽四公子說過,想名正言順的拜生母、只怕是不可能。

那麽,現在的狀況,莫不是皇上和四公子想出來的兩全之計?

拜嫡母是應有的禮數,不算添一個不相幹的母親,記在嫡母名下,也能模糊四公子生母的身份……

陳正翰揣度著皇上的想法,琢磨著這也是無奈之舉了。

把四公子推出來,推到最高的位置上,讓其他皇子該歇就歇。

否則這蕭墻之禍,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子。

這麽猜想的,並不是陳正翰一人,畢竟,這是最符合各方利益的做法了。

而那些對舊事雲裏霧裏的,一時之間跟不上思路,只能面面相覷。

皇上又道:“眾卿恐怕也有不少、忘了朕原先還有一位皇子妃的吧?

不怪你們,是朕從不掛在嘴上。

朕也沒有追封她。

並非是朕忘了結發之情,不顧早亡的妻子,而是,朕不能提她。

朕忌憚沈家,忌憚太深了。

如今,沈家已是過去,朕想,朕該追封她,她是朕的元後,是朕的發妻。”

事關沈家,底下眾臣,不管與沈家關系如何,這會兒替沈家說話定然是尋死之舉,大罵沈家好像也沒那個必要,又不能什麽意見都不表,思來想去,還是從禮數著手。

“既是原皇子妃,自當追封。”

“那位貴人滿門忠烈,我輩萬分敬佩。”

“該尋個好日子,追封那位為皇後。”

皇上聽底下附和了一會兒,道:“朕為何忌憚?因為她並非如以往宣布的那般因病而亡,她死於難產、死於沈家的迫害!”

此話一出,底下眾人像是一下子被定了身一般。

聲音在金鑾殿裏消失了,靜悄悄的,下一瞬,砸落進水面的石子才終於濺開了水花,一片嘩然。

難產、迫害!

這等用詞,叫人如何不心驚、如何不膽顫?

“當年,”皇上咳嗽了兩聲,待底下重新靜下來,他才往下說道,“當年,皇子妃因家人戰死而悲痛小產,身子一直不好,朕不放心朕的皇子府邸,讓她去梅莊靜養,以便加強戒備。

再後來,皇子妃有孕,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不得不假死,以避沈家眼目。

十分之不幸,假死沒有全然瞞過沈家,沈家起疑,一路尋找皇子妃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