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一語

曾經,溫宴以為,那人也許是霍懷定。

時間雖緊,興許機緣巧合之下,一切的交集都發生在京城近郊,大伯父也能做完這些。

皇上有心隱瞞之下,大伯父從頭至尾都不清楚交接的這個孩子並非熙嬪之子,也不無可能。

因為,那個時候,還是八皇子的皇上不曾離京。

大伯父也沒有離京。

人都在京城裏待著,這一樁,比其他隱在迷霧之中的事情好證實得多。

可現在想來,恐怕不是那樣的。

郁皇子妃“病故”的時間,用桂老夫人的話說,就是女子差不多能診出身孕的時候。

霍以驍不是早產孩子,這一點,金老太太可以證明。

他當時就是三個月大,頂多前後看差個一旬,但絕不是早產後的小孩兒經過一些時日、長得和別家三個月的孩子一般大小了。

霍以驍幼年很好養。

若是早產兒,繈褓中需得耗費無數心力。

而金老太太當時養得很輕松。

也就是說,從郁皇子妃離開、到生下孩子,她一路西行,走得再慢,也定然離開京畿了。

驍爺若出生在遠地,一直被郁皇子妃瞞著的八皇子是如何得知她還活著、她生下了兒子、又在她難產之後把孩子帶回京中,交給失去妻兒的霍懷任?

這其中往來忙碌的,既然不可能是大伯父,那麽,韓誼的話是一語驚醒了夢中人。

也許,是孔大儒。

孔大儒與皇上有交情,與霍懷任是忘年交……

這麽一想,溫宴便喚了邢嬤嬤來:“媽媽去大宅尋老太太問個事兒。老太太聽四老爺提過孔大儒嗎?媽媽問得婉轉些,若老太太沒有聽過也沒什麽的。”

金老太太上了年紀了。

桂老夫人說過,老人家養生,最不能鉆牛角尖。

一旦鉆進去了,整日整夜地想,那身體就垮了。

溫宴並不清楚老太太知曉不知曉,只是問一問,若有收獲最好,若沒有,也不能給老太太造成負擔。

邢媽媽應下,匆匆去了。

也就一刻鐘,邢媽媽就回來了。

“老太太讓奴婢把這份信給夫人,”邢媽媽從袖中取出來,“一問孔大儒,老太太就說記得。”

溫宴接過信來看。

這是一封很久之間的信的,長年累月下來,信封發軟。

打開其中的信紙,上頭折痕極深,邊緣處甚至有些開裂。

即便如此,溫宴也知道,這封信是被盡力保存了的,這是霍懷任的家書。

距今已經二十年了,能有這樣的狀態,很不容易。

霍懷任字跡瀟灑,自有風骨。

這封信書於豐平四十四年秋。

南方的大水已經退去,阻攔兩地之間的通信也恢復了,霍懷任才能往京中送信。

妻子這一胎懷得辛苦,大水雖沒有困住他們所在的城池,但生活上肯定不如無災無難時方便,現在日漸輕松好轉,只是水路還沒有恢復到能平穩行船之時,孕中坐馬車又太過顛簸,眼瞅著之後要入冬,便想要等來年,臨盆之後再回京去。

因著先前被水災阻斷了一些時日的書信往來,這封家書,霍懷任寫得很細致。

日常的起居瑣事,皆細細寫給金老太太,讓老太太心裏也數,才不會惦記著、擔心著。

溫宴從信裏讀到了他們的生活,也讀到了無限的歡喜。

對於孩子的到來,霍懷任滿滿期待,那種歡欣從字與字之間透露出來,感染著讀信的人,感染了當年的金老太太,也感染了現在的溫宴。

這也難怪,當初金老太太因盞兒的話動搖,無法面對驍爺了。

這封信,溫宴是初讀,老太太卻是讀了無數無數遍,以至於邢媽媽一問,她就能尋出來。

信裏有孔大儒的名字。

霍懷任寫著,他們受水患影響時,受了孔大儒很多幫助。

他們夫妻都年輕,這是第一胎,對孩子的來臨十分手忙腳亂,孔大儒當時都是做祖父的人了,經驗豐富,給了很多指點,又幫著尋當地厲害的婆子來小宅子裏伺候、幫傭,讓他們渡過了最初暈頭轉向的那一段,能夠放下心來品味即將當父母的感覺……

溫宴吸了一口氣。

孔大儒是能知道霍懷任妻子足月的時間的。

之後,得弄清楚,他何時離開南方小城,又在哪裏與驍爺、或者說是郁皇子妃有了接觸。

溫宴把這封舊年家書重新裝回信封裏。

她明日要把這信還給金老太太。

這是老太太的寶貝與念想,她得仔細收好。

至於孔大儒那兒……

孔大儒現居臨安,溫宴不可能像尋高老大人一樣當天去、當天回,想了一想,溫宴備了筆墨,給溫章去信。

除了交代弟弟幫忙之外,他們還得想法子調查梅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