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悟了

陳正翰把信紙疊好,重新收回信封裏,而後,他站起身往外走。

“這麽燙手的山芋,”陳正翰輕聲道,“老頭子一個人捧不住,少不得再尋人分擔分擔。”

霍懷定忙道:“辛苦老大人了。”

陳正翰背著手走了。

如此大事,並不是他們都察院手裏拿到了一封蜀地向朱鈺狀告柳仁灃的書信,就能直接辦了的。

看起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不涉及貪墨,亦沒有殺人枉法,但牽扯了蜀地與湖廣,一旦折騰起來,還牽扯著朱鈺。

怎麽辦、辦出個什麽結果,他們京中這些老頭子需得掌握好。

霍懷定不用問,就知道陳大人是去尋趙太保商量了,若兩人拿捏不準,還得再聽聽金太師的意見。

陳正翰走得不疾不徐,避著日頭,一副平日裏散步的模樣。

有官員與他打招呼,他還樂呵呵地回應,根本看不出,袖口裏揣著大事情。

他進了趙太保的書房,見過他的都以為他是來找太保嘮嗑嘮嗑的,哪裏想得到,狂風暴雨已然在聚集之時了。

連趙太保都沒有看出來。

陳正翰坐下來,漫不經心問他討茶喝。

趙太保笑罵道:“你倒是耳力好,知道我新得了些好茶,我自己都只泡了兩回,你就尋來了。”

“耳力不好,怎麽在都察院做事?”陳正翰笑眯眯地。

等一手接了茶,他一手就把書信交了過去:“太保也看看。”

趙太保接過來,打開看了眼,狐疑地看向陳正翰。

這上頭明明白白寫著“四殿下”。

給四殿下的信,怎麽會在都察院手中?

見陳正翰一臉陶醉地品茶,趙太保沒有問他,耐心往下看。

這一看,額頭上泌出一層汗。

好家夥!

蜀地三司與柳仁灃幹起來了,還要讓四殿下主持公道!

這要是真叫四殿下看了這封信,能直接給氣暈過去,這哪裏是要公道,分明是爭寵!

這麽一想,趙太保氣笑了。

四殿下若已經是勝券在握,再無敵手,這些人要爭搶,也還說得過去。

可事實上呢?

皇上根本沒有定下過什麽人選,便是要選,先前與沈家親近的四殿下不占優勢。

這些人鬧這個,不合時宜!

最要命的是,蜀地那幾個,鬥得還非常真情實意。

柳仁灃那幾個小舅子並甄家上上下下,這些年在涪州做的破事,全給一股腦兒列明白了。

且不是空口白牙誣告,還附上了案卷,整個信封鼓鼓囊囊。

得虧是信封就只能裝這麽些,否則,怕是還要厚實。

趙太保把手中信紙放下,壓著聲兒問陳正翰:“四殿下氣壞了,給你們送來的?”

陳正翰吹著茶盞,沖趙太保笑了聲:“太保以為呢?”

趙太保:……

他顯然不這麽以為!

以四殿下的性情和他在蜀地、湖廣之間的角色,他讓都察院來插手,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趙太保心裏清楚,卻不得不這麽問。

總不能上來就問陳正翰,你們都察院怎麽把四殿下的信給截獲了?

那也忒不像話了。

趙太保搖了搖頭,對蜀地那群官員深深的服氣。

寫得這麽明白,案卷都在裏頭,他們是壓根沒有想過這告狀信會出問題吧……

現在好了,一旦要追究起來,全部跑不了。

不過,趙太保不知道的是,這封信在一開始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給朱鈺告狀的信,是蜀地三司寫的,擡頭給“四殿下問安”,末尾請“四殿下做主”,全程圍繞著甄家禍害蜀地,他們不得不辦,又被柳仁灃質問的無奈與艱難。

而那些抄錄的案卷,是江緒在衙門裏背下後口述,由華師爺記錄下來,與知會霍以驍的書信一道送過來的。

這一些,被添在了告狀的信封裏,再又霍懷定交給陳正翰。

蜀地三司沒有想到,趙太保和陳正翰也不知道,有個暗樁埋在那兒,一冒出來,就絆了個狠的。

趙太保摸著胡子,道:“甄家作惡多端,蜀地衙門處置他們,合理合法,柳仁灃咽不下這口氣而已……”

“蜀地沒有辦錯案子,柳仁灃那兒若收了警告,大抵也就回一句’先前未知全貌、以至於錯過了蜀地‘,握手言和,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這麽一個章程了,”陳正翰放下茶盞,起身走到書案前,把幾張案卷攤開,手指在上頭幾處各點了一下,“九年前、七年前、三年前、上個月,蜀地辦案子,辦明白了嗎?”

甄家作亂的時間跨度太久了,且不是剛剛才被衙門發現,依案卷上的說法,苦主早就告過衙門,也並非沒有證據,最後全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