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緊一緊皮

這樣的提議,顯然不在霍懷定的預想之中。

他是頭一次與江緒打交道,對對方的性情只有一個初步的了解,因此,霍懷定擡眼看向霍以驍。

他想知道,江緒會如此提議,是不是一腔熱血、膽子比別人大,這位新科狀元,到底能不能認識到自己的提議其實非常危險。

霍以驍收到了霍懷定眼神的詢問。

沒有立刻回答,他直直看著江緒。

從江緒求著吏部讓他回蜀地起,霍以驍就清楚,江緒並非一時沖動。

至始至終,江緒對自己的家鄉,都是一片熱枕。

只要有機會能讓故土好起來,他都願意去付出、去奮鬥。

這幾日,江緒看似緩和了許多,但這種緩和並不是來自於恐懼和不安,而是,他聽進去了大夥兒的勸解。

有他自己相中的姑娘,有一定能力的嶽家,有能好好學一學的本事……

這些東西牽扯著他,讓他想要放慢腳步。

畢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但是,一旦出現了更好的機會,江緒還是會大步向前。

一如溫宴夢裏的那樣,為了故土和百姓,江緒不懼犧牲。

思及此處,霍以驍沉聲與江緒道:“你的意思是,想回去搜羅當地官員枉法的證據?這可比你進了衙門,提議這樣、想要那樣,難得多,也險得多。”

他欣賞江緒,不願意對方就這樣丟了性命。

江緒亦在思考。

剛才的提議,有沖動在其中,只有一個方向,並無詳細做法。

他思緒轉得飛快,與兩人道:“學生倒是認為,如此行事,比先前的選擇更安穩些。

學生一心改變家鄉狀況,與他們的為官之道背道而馳。

就像霍大人說的一樣,他們不會聽任學生做事,全堵回來,且會視學生為眼中釘。

可學生現在需要做的事情變了,不用與他們硬碰硬,一味與他們反著來,甚至可以順從、虛以委蛇,抓到他們的把柄。

只要朝廷有證據定他們的罪,蜀地不再由這些人一手遮天,後續改變,會比現在容易得多。”

江緒說完,深吸了一口氣。

他先前總是擔心,在京裏學上數年,掌一身本事,傷痕累累的故土能不能等到他回去之時?

舊官員還在,他那時候回去,一樣是一場硬仗。

恐怕還要耗費數年,才能讓家鄉有點兒氣色。

現在的辦法,於他個人的政務經驗,固然是增長不多,但對武隆、對涪州,大抵是讓它們盡快走出陰霾的法子了。

值得他拼一拼、搏一搏。

霍懷定打量著江緒,他看到了堅持與勇氣。

“誠如你所說,”霍懷定想了想,道,“你回蜀地,在他們跟前收集訊息,確實比我們都察院派巡按過去,有用得多。”

江緒彎下腰,兩手作揖,深深鞠躬:“還請霍大人給學生一個機會。”

霍懷定道:“這事成與不成,除了你願意不願意,我還得與其他大人們商量一番。”

都察院裏得有一個統一的想法,同時,也要和溫子甫交個底。

定安侯府相中的姑爺,苦口婆心勸著人家留京,他霍懷定談了幾句話,把人談回蜀地不說,還是去當探子了……

這要不說說明白,就太不是個事兒了。

好歹,也是“親家”不是?

江緒亦知茲事體大,沒有立刻要一個結果。

霍以驍送江緒出去。

夜色之中,江緒腳步沉沉:“四公子,還望在霍大人跟前,替我多美言幾句。”

霍以驍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你只是回蜀地做官,定安侯府都得多斟酌親事,你若是還帶了這樣的任務回去,侯府大抵是放心不下姑娘了。”

江緒抿了抿唇,隔了會兒,又笑了笑。

翌日,霍懷定尋了陳正翰商量。

陳正翰聽完,背著手在衙門院子裏一圈一圈踱步。

想了很久,他嘆了一聲:“現在的後生,膽兒一個比一個大。”

霍懷定壓低了聲音,笑道:“陳大人您老了,我也不年輕了,這個朝堂,遲早是他們這些後生的,有沖勁兒、有血性,想為民做點兒事,總比整天勾心鬥角強多了。”

陳正翰呵呵笑了兩聲。

應該說,之前幾十年,沈家獨大、且越來越大,弄得朝堂勢力僵硬。

現在,沈家倒了,確實是洗牌之時。

“蜀地真到了那個地步了?”陳正翰問。

“若是江緒所言非虛,涪州內裏明明一團糟,卻被掩蓋起來,那西蜀布政司、按察司、都司,全部脫不了幹系,”霍懷定想了想,又道,“以驍昨兒也說,蜀地多河流,誰也說不好,哪一年洪災就又來了,真到了那個時候,再去查蜀地,只能算是亡羊補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