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第幾個

翌日。

雨過天晴。

早朝上的氣氛卻依舊算不得好。

皇上繃著一張臉,以至於底下各個都小心翼翼,唯恐在禦前說錯話。

出醜也就算了,萬一惹了皇上脾氣,只怕沈家還沒倒,自個兒先倒了大黴。

散朝之後,霍以驍沒有去兵部,而是到了宮門處。

參加殿試的考生們在此列隊,等時辰到了,就跟隨禮部官員入內。

霍以暄和戴天幀已經到了。

較之霍以暄的輕松自在,戴天幀還是有那麽些緊張。

“進京之前,我曾幾次去了故皇城,”戴天幀笑了笑,“我就站在宮墻腳下看,原想著,看得多了,大抵就習慣了,結果真來了這兒,還是沒能習慣。”

他是臨安人,也算是打小看著舊時皇城長大的。

雖然不能入內,但也比其他地方出身的人多了份“眼界”。

霍以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會兒跟著我……”

“跟不了,”戴天幀道,“以杏榜名次列隊,你在打頭幾個,我在末端,隔了這麽多人。”

一面說,戴天幀一面指,手指一轉,把廣場上的人指了個大半。

指著指著,他突然一頓,定睛看了看,偏過頭問霍以暄和霍以驍:“那邊那位,是沈鳴吧?我還當他來不了呢。”

霍以暄順著看了過去,而後,給霍以驍遞了個眼神。

霍以驍低聲道:“沈家都沒有收監,只是由京衛指揮使司的看顧而已,他既上了杏榜,想來殿試,禮部也不會不答應。”

說到底,是皇上點了頭。

或者說,皇上也想看看,沈家好不容易有一個人能出府,沈臨、沈灃會不會交代沈鳴做些什麽。

沈鳴站在那兒,臉上無喜無悲,極其疏離。

與沈家走得近的、這次一道上榜的那三人,今天都沒有來。

大抵是覺得,考了也是白考。

沈鳴聽進去了老太爺的話,不管沈家走向何方,他得給自己的苦讀一個交代。

時辰差不多了,禮官提醒列隊。

霍以驍和兩位考生對了對拳:“這次簡單,不過一日就了,晚上請你們吃酒。”

他目送著一行人進宮,直到看不見那些身影了,才轉身回了兵部衙門。

袁疾的氣色差到了極致。

定門關重修的物資調度,本是按著覃政的思路在辦,但袁疾心不在焉,反應總慢三拍。

如此一來,倒是給了黃蔔慶將功贖罪的機會。

停職了這麽些天之後,他來衙門裏辦公務了。

袁疾一看到黃蔔慶,臉色由白至青。

他突然想到黃侍郎以前說過的那句話了。

兵部左侍郎可不好當,尤岑懸梁自盡、狄察也懸梁自盡,袁大人得小心些,別成了那第三個。

現在,這話得改一改。

尤岑被人掛上懸梁“自盡”,狄察被人逼著懸梁“自盡”,他袁疾,指不定還能會成了那第三個。

袁疾越想越坐不住,趁著中午休息,他去找了董治勝。

那天被叫進禦書房的兩位尚書、四位侍郎,眼瞅著其他人都一個個上岸,只有他和董治勝還留在隨時要沉的船上。

他們才是一條船上的人。

董治勝聽袁疾哀哀訴苦,越聽越沒有意思,直接送客。

他覺得袁疾蠢,竟會認為他們是一路人。

他跟袁疾才不是一路的。

他暗處的麻煩事兒多了,但凡揪出來一樁,等著抄家滅族了。

這麽一想,他是真的羨慕梁歸仲。

梁大人制衡了這麽些年,眼瞅著要苦盡甘來了啊。

袁疾被請出了董府,被大風吹了眼,忽然想轉過來……

董尚書是有罪,卻是為官不清、被武安規蒙混了的罪,皇上罰得重些,沒得救了,但若是皇上輕罰,說不定還能保住,以董尚書這些年積攢的人脈,還是會有人替他求情的。

而他袁疾,不為私運之事,三殿下和四公子手裏拿捏著的兵部把柄,都能讓他喝一壺。

他和董治勝真的不是一條船的!

他該怎麽辦?

渾渾噩噩地,袁疾回到了千步廊。

站在兵部衙門的院子裏,袁疾看著這個當值了幾十年的地方。

不如認罪了吧?

前回,覃尚書已經勸過他了,他當時想垂死掙紮,現在,說不定還是認了吧……

可是,他有父母妻兒,他若是認罪,家裏……

不!

他不能僅認罪,他得換命!

透過開著的窗戶,袁疾看著臨窗坐著的霍以驍。

覃尚書說過,四公子來兵部,並非是查閔郝與兵部之間的那些交易,至始至終,他的目的都是尤侍郎的死,是替平西侯府翻案。

梁歸仲替沈家辦了這麽多事,敢第一個站出來踩沈家,難保不是和四公子談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