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就是這麽樸素

霍以暄的母親,出身嶺南。

當年遠嫁到京城,娘家擔心她不習慣京城口味,除了厚厚的嫁妝外,還陪嫁了好手藝的廚子。

如今快二十年過去了,大夫人早就吃慣了京城菜,但也沒有放下她喜愛的嶺南老湯。

一年四季,不同的食材,輔以得當的藥材,慢火燉出。

霍以驍以前沒少喝。

霍以暄不怎麽愛喝,尤其是藥味重的,他一聞就要皺鼻頭。

小時候被霍大夫人盯著,只能硬著頭皮喝,但凡找到一點兒機會,他就全塞給霍以驍。

廚房本就會準備霍以驍的,以至於,時不時的,他得喝兩盅。

後來,霍以驍去了宮裏,每日的飯桌上,也就沒有了正宗的老湯。

霍以暄亦長大了,各種由頭推拒,不再似孩童時,每天對著湯水發愁。

直到近一個月。

秋闈在即,霍大夫人操心壞了,怕他苦讀傷身,每日一盅雞湯送到書房。

霍以暄不喝也得喝。

喝得他嘴巴裏,全是那股子藥材味。

這會兒,皮脆肉嫩、油得發亮的燒雞,簡直像是下凡的神雞,閃耀著金光。

只聞一聞,便是口齒生津。

霍以驍一買,還買回來兩只。

“同樣是雞,怎麽就能差這麽多呢?”霍以暄又吸了一口,贊道,“還是驍爺夠意思。”

霍以驍坐下,四只酒盞,一一添上,嘴上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霍以暄聞言一愣,而後笑得險些把手裏的雞腿掉到桌上。

把書中內容胡編亂造了不是?

牽強附會,偏偏還有那麽點能說通的意思。

詭辯也是辯,難怪霍以驍這張嘴,能把皇上懟得笑也不是、氣也不是。

咬了一口雞腿,霍以暄豎起了大拇指。

誇這鮮嫩多汁、滿口油脂香氣的腿肉,也誇霍以驍這信口開河的水平。

霍以諳和霍以呈結伴過來,各自坐下。

即便有些許生疏與隔閡,但畢竟沒有什麽大的矛盾,本就是自幼一塊爬樹翻墻、調皮搗蛋、挨先生打手板子的交情,有燒雞、有溫酒,自是氣氛相宜。

不多時,桌上只剩下一堆雞骨頭。

霍以暄很是滿意,甚至希望還能再吃一只。

估摸著霍以驍有事兒跟霍以暄說,霍以諳和霍以呈先回去了。

霍以驍擦了手,道:“溫辭這次秋闈也參考。”

“誰?”霍以暄嘴快,問完了才想起來,“哦,溫宴他大哥。你這燒雞別是賄賂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考場狀況,一人一間,獨立’牢房‘,我能顧得上他?”

霍以驍睨他。

暄仔這話純屬嘴上戲碼,說的人都是胡亂開花,聽的人當然無需理會。

“我今日和皇上、太妃娘娘提了,這就開始操辦六禮,年前、最遲也就是開春,把婚事辦了。”霍以驍道。

這話一出,霍以暄哪裏還顧得上鬥嘴,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霍以驍,咋舌道:“驍爺,看不出來,這麽急著娶媳婦兒啊。我還沒有考中舉人,老丈人您至於嗎?”

嘭。

霍以驍賞了他額頭一顆花生米。

霍以暄哈哈大笑:“所以,這燒雞還是賄賂吧?迎親時,我得靠肚裏墨水給你開道。”

霍以驍張嘴想笑他,揶揄暄仔近來都念了什麽書,怎的開口閉口全是賄賂?

好似他上次沒有給他帶燒雞似的。

還是暄仔這些時日被霍大夫人的雞湯禍害,已經到了兩只燒雞能就收買的地步了。

話已經到了嘴邊,卻還是咽了回去。

頓了頓,霍以驍道:“是啊,得你去開道,別跟那些弱質書生一樣,出了考場,精力耗盡,大病一場,那大伯母怕是要天天追著你喂補湯了。”

霍以暄輕咳一聲。

畫面太過鮮明,他一點都不想經歷。

“暄仔,”霍以驍又道,“等去了你的獨立’牢房‘,艱苦幾日,出了考場,我給你多備幾只燒雞。你也就好這一口,考完了別去跟其他人吃酒,我們兄弟陪你喝就是了。剛忘了跟二哥、三哥說成親的事兒了,到時候再說。”

霍以暄早就習慣了別人是“哥”而自己是“仔”,他的重點全放在前面。

他笑道:“什麽叫我就只好這一口?我好的口味多著呢!我還惦記著定安侯府的水晶油包。”

霍以驍道:“溫宴說她要去接溫辭出考場,讓她請烏嬤嬤多做幾個,給你帶熱乎的。”

霍以暄滿意了。

秋闈是必經之路。

而在辛苦的奮戰之後,有燒雞和水晶油包等著他,那寫起卷子來,更是幹勁十足。

人生之樂事,就是這麽的樸素。

時候不早了,霍以驍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