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長進

十兩!

很多村戶,一家老小過一年,也就三四兩。

他們在京城裏謀生,肯定比村戶寬裕,但一年能落到口袋裏的,也就這麽個數。

提個人就能賺十兩,可太劃算了。

一粗壯的婆子趕在所有人之前,從大漢手裏搶過陶三:“慫成這樣,難怪看不住婆娘!你讓開,你們都別跟我搶!”

錯過了機會的人都遺憾極了。

可他們一眾大老爺們,雖然眼饞銀子,也確實厚不起臉皮跟婆子搶。

有人腦子快,沖進那宅子裏,把那婦人和廖婆子提了出來,問歲娘道:“與官老爺說話,還是得有個來龍去脈。這兩人,給你也提去順天府,打了折,一共八兩,成不成?”

歲娘笑彎了眼,很是爽快:“成!”

一眾人,浩浩蕩蕩往順天府去。

漢子半道上想溜,也被左右看得死死的。

銀子賺不著了,但熱鬧還是得看。

金銀鋪子的二樓,專門供貴客們慢慢挑選首飾的雅間裏,臨街的窗戶半開著。

溫辭和溫宴站在窗邊,把底下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

陶三被大漢拎出來,皖陽郡主喚了“溫辭”,大漢要把人送官。

這一整場下來,溫辭豈會看不懂局面?

饒是他現在平平安安站在這裏,還是不由地後背冒虛汗。

幸虧,他從頭到尾都沒有信過皖陽郡主,否則,今兒這樣的難堪事,毀了自己不說,定安侯府上上下下,都要被摧毀了。

父親無法在順天府裏立足,祖母會氣病,妹妹們也會被連累。

他們一家老小,得灰溜溜地滾回臨安,繼續惹臨安人笑話。

溫宴見溫辭沉默,問道:“哥哥會不會覺得我太狠了?”

溫辭聽了這話,微微偏過頭,垂著眼簾看溫宴。

他忽然想起了溫宴那天問他的話。

她說:“哥哥總不會以為,我父母都不在了,我們溫家在京城就沒有仇家了吧?”

是的。

仇家。

閨中姑娘們之間若是有矛盾,一般都是些小打小鬧。

今日皖陽郡主這樣要毀人一生、毀人一家的謀算,已然不是能用矛盾來解釋的了。

要麽是真正的心狠手辣,要麽是有仇。

既然對方毫不留情,溫宴以如此的方法應對,不過是將計就計,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而已。

“不狠。”溫辭的聲音不重,語氣卻很堅定。

溫宴笑了笑。

她倏然間覺得,溫辭是個很有趣的人。

或者說,溫辭的骨子裏,有讀書人的那股子儒雅勁兒。

若是換一種性情,溫宴也許這會兒會打趣他,說什麽“我也覺得不狠,現在被拖出來的那個是哥哥你,二叔母掄著棍棒與郡主拼命的勁兒,怕是更狠上三分”。

但偏偏,這就是溫辭。

他不喜歡背後論人是非,開口亦多思考。

聽說溫宴查皖陽,他會皺眉,因為這不是姑娘該做的事情。

家裏但凡有什麽事,該由做長輩的、做哥哥的,擋在她們三姐妹前頭。

他擔心溫宴。

妹妹再厲害,也是他的妹妹。

溫宴說郡主的接近不懷好意,溫辭尷尬又糾結,倒不是被迷暈了腦袋,而是他一個爺們,不管接不接受,把女兒家心事直咧咧地掛在口邊、嘴巴沒門地往外說,不夠尊重人。

饒是如此,他猶豫之後,還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溫宴。

正如他所說的,因著他們是一家人,他先坦誠相告,再留下思考的時間與余地,都想明白了之後,才能周全做事。

溫辭分得清青紅皂白。

他又想了想,補了一句:“我只是後怕。”

知道四公子的人跟著他,也知道溫宴、歲娘和黑檀兒就在邊上,他佯裝平靜地與那丫鬟應對,滿腦子都是不能叫人看出端倪來,他不能扯溫宴的後腿。

彼時,那些念頭充斥了他的腦海,根本顧不上怕。

等真正脫離了布局,作為一個旁觀者看底下動靜時,先前被壓抑住的情緒才一股腦兒地升騰起來。

溫辭抿著抿唇,他還不夠厲害。

兄妹兩人出了鋪子,坐著馬車到了順天府外。

歲娘拿著棒子敲鼓,咚咚作響,與小吏們道:“我來報官。”

溫宴看著歲娘的背景,忍不住笑彎了眼。

這些時日,歲娘真是長進了。

以前,讓她誆府裏其他人說“姑娘的玉環是宮裏給的”,小丫頭都會回不過神來,被黃嬤嬤提點了才知道。

剛才,歲娘在宅子外頭,小嘴兒叭叭,依著她們商量好的說辭,陰陽頓挫,一下子就把局面給扳了回來,打了皖陽郡主一個措手不及。

這人呐,果然都是有潛力的。

順天府的小吏們把陶三等人都提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