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她也不背

溫宴放下了賬冊,看向曹氏,真心實意道了聲“叔母辛苦”。

曹氏嗓子眼一酸,她是真的很辛苦!

有錢能隨意周轉的人家,認真打理中饋,而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都是一件很繁瑣、勞心的差事,何況是自家這個狀況。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天知道她這麽多年八個瓶子七個蓋,挪得有多不容易。

結果,先前沒落到半句好,三房都懷疑她故意攥著銀子瞎喊窮。

現在好了,總算是有人看到她的努力了。

“得辛苦啊,一大家子,侯府的匾額還能撐得住,結果卻因為錢過不下去了,這傳出去……”曹氏嘆了一聲,“全天下都得笑死了。”

這麽一說,溫宴一下子就領悟了。

前世後幾年分府賣地,有人說他們是家道中落,但卻極少有傳溫家連空殼子都撐不住了的。

因為桂老夫人過世了,溫家不再是侯府,那把祖宅裏僭越之物拆了,把多余的院子賣了,也算是一種“名正言順”。

畢竟,那時候的溫家比現在只會更窮。

溫慧、溫婧出閣得給嫁妝,溫辭、溫瑉娶媳婦也要花錢,這些不是小數。

溫宴自己嫁入京城,府裏也給了她一份,不算多,但也不至於寒磣得拿不出手。

借著不再侯府的機會,開源節流,多一筆進項,又能少很多家仆開銷。

只要後續運轉得當,以曹氏持家的手段,應當能讓家裏人過得無憂些。

想來,若不是今兒逼著桂老夫人來面對這個問題,怕是要等到老夫人西去的那天,二房才會和三房說實話。

溫子覽沉默了一陣,開口道:“二嫂的確不容易,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麽我們府裏每個月的進項就只有這麽些?

這幾個月的收入,除了我和二哥的月俸、朝廷給母親的俸祿,莊子和鋪子的收成不該這麽差吧?

還有,侯府這麽多代,為什麽就剩這麽些了?

到底是什麽時候用空的?”

曹氏抿了抿唇:“既然三叔問了,我知道的肯定都答。

鋪子、莊子,除了臨安城裏鋪子和邊上近一些的莊子,其余的好多年前就賣了。

不是我經手賣出去的,我只看到過買賣契書。

經我的手出去的,只有城西那家布莊。”

溫子覽一愣,道:“去年賣的那家?”

“是,為了贖宴姐兒和章哥兒,”曹氏道,“當時我們賬上能動的現銀就那麽些,我和老夫人商量著賣鋪子籌,可我們轉得急,賣得價錢很不理想,就只好添上賬上的那些,並一塊先湊了個四千兩送去京裏。

當時想的是走走門路,讓姐弟倆少吃點苦,也是老天保佑,夏太傅的學生們湊了剩下的,就先把章哥兒從裏頭接了出來。

可贖宴姐兒,真的是一時之間,哪裏再去弄一萬兩?

還好還好,我們當時也不知道是誰,把宴姐兒贖出來了。

宴姐兒前陣子跟我說,是公主出的。

不然,現在其他鋪子莊子的,可能也都賣空了,還賣不上價。”

曹氏越說,越覺得委屈。

不是單為了她自己,也為了溫宴,再想想嫁妝上吃虧的溫鳶……

其實並不是她們任何一個人的錯,最後都在為此找補。

誰讓家裏沒錢了呢?

“宴姐兒,當時真不是家裏不救,”曹氏深吸了一口氣,“知道你們出事,你二伯父幾天幾夜都睡不著、睜眼到天亮,我們沒能耐救你父母,曉得你和章哥兒可以拿銀子保命,恨不能立刻就去衙門交銀錢,可實在是……

家裏做的不對的,就是沒有說實話,騙你們姐弟說,是家裏出的錢。

可那也不是為了糊弄你們,其實是得跟你三叔父、三叔母有個交代,不然你大姐出嫁,我們出不起陪嫁,這說不出口啊。”

溫宴輕輕應了一聲。

兩輩子了,她一直覺得自己在這事兒上挺豁達。

她只是不想背鍋,倒不覺得對得住、對不住之類的。

沒有相處,缺少親情,自然也不存著什麽希望、期盼。

可直到此刻,她應聲時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啞,她才意識道,其實內心裏還是有些在乎的。

尤其是回城後的這些日子,她和桂老夫人鬥嘴,和姐妹們相處,也在漸漸地融入溫家。

有余力而不出力,與力所不能及,結果雖然相同,但身處其中的人,心境不一樣。

她從曹氏的解釋裏,亦獲得了一份安慰。

“恩,”溫宴清了清嗓子,重新回應了一遍,“我知道叔母的意思。”

曹氏沖她點了點頭,又與溫子覽道:“出事之前,我留足了鳶姐兒的陪嫁,但後來只能先救章哥兒了。

余下的鋪子莊子,後續沒有再賣,一是價錢不好,二是,留下來的都是相對掙錢的,是進項,除非有變故,否則不該繼續殺雞取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