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得寸進尺,無法無天

溫宴柳葉眉蹙著,輕咬著唇。

不曉得該說她是為難,還是失落,整個人看著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透出滿滿的無措。

霍以驍定定看了她兩眼,就偏過頭移開了目光。

小狐狸說演就演的,誰知道這幅神情背後,幾分真,又有幾分假。

他原就不該信她。

現在這時刻,就越發不能信。

最初在花船上,溫宴直言說喜歡他的時候,就不該信。

僅是處置季究,或是幫著溫家讓溫鳶和離,那些都不是難事。

萬兩銀子都花了,給溫宴撐個場面,讓她狐假虎威幾次,也沒有什麽。

可是,小狐狸想借的不止是威風,是想扯著虎皮當大旗。

利用他去報仇……

虧她想得出來!

溫宴放下了茶盞,動作很輕,只是這屋子裏太安靜了,靜得落針可聞,霍以驍還是聽見了瓷器落在木桌上的碰撞聲。

清的,脆的。

霍以驍閉了閉眼,他覺得溫宴得走人了。

這麽幾句話甩過去,溫宴要還真的沒有一丁點脾氣,那還真是“臥薪嘗膽”。

可他猜錯了,溫宴壓根沒有走人的意思。

溫宴只是彎下腰,從桌下竹篾裏取了水,架在身側的小火爐上燒。

咕嚕咕嚕,熱水翻騰。

溫宴提起水壺,注入茶壺之中,她微微平晃著茶壺,茶香再一次激發,而後,給兩人空了的茶盞又添滿了。

等這一切都做完了,溫宴才重新捧起茶盞,吹了吹,抿了一口。

整個過程,有條不紊極了,若不是她眉心還皺著,霍以驍甚至會覺得,剛才那一句話,他只是在心中想了一遍,沒有真的出口去堵她。

一口熱茶下肚,溫宴皺緊的眉頭才一點點松開。

剛那句話,確實不怎麽順耳,卻也是在溫宴的意料之中。

霍以驍的防備心太重了,數年宮中生活,又是那麽一個尷尬身份,若是旁人說什麽便信什麽,他早就被那幾個異母兄弟啃的骨頭都不剩了。

如若可以,溫宴也希望有個平緩的過程,經過長期的相處,讓霍以驍信任她。

像前世那樣,有霍太妃作保,有婚姻為聯系,日夜相處之中,使得霍以驍認同她,知道她不是旁人的棋子暗樁。

可溫宴沒有那麽多的時間。

前世的經歷有可取之處,但也有太多的遺憾和惋惜,她想改變那些,自然要接受改變帶來的新的困難。

正是因此,花船之上,霍以驍問她為什麽,溫宴明知他會質疑、會困惑,還是毫不掩飾、直直白白告訴他,她喜歡他,她想與他一起。

質疑的過程,亦是審視的過程。

在心中反反復復地拉扯糾結,或是作為局中人品讀,或是作為旁觀者梳理,審視之後留下來的情感,才是最接近內心深處的想法。

霍以驍想要信她,卻也不敢盡信她。

他想要知道溫宴單槍匹馬地突進背後,到底是要得到什麽,又希望她的胡言亂語裏,是有那麽一兩句可取的。

很矛盾,很糾結,但這就是溫宴認識的霍以驍。

所以,在得知她想要復仇之後,霍以驍才會說那麽一番話。

“驍爺是認為,我是為了報仇才接近你,才成天把‘喜歡你’掛在嘴邊?”溫宴支著腮幫子,她說得很慢,語調很平,“我不是哪位殿下的棋子,卻妄想把驍爺當成棋子?”

霍以驍的薄唇動了動:“難道不是?”

溫宴沒有立刻反駁他的話,反而是順著說了下去:“驍爺說得對,單單只靠我自己,和傳到頭了的定安侯府,別說是替父母、替外祖父報仇,僅僅是翻案都很難。

而你的出身在這其中又能有些益處,我知道驍爺其實並不稀罕皇子的身份,可血脈相連,你不想認,他也是你的父親。

雖然,你也不認為,哪怕有你作為靠山,我去對付仇敵時就能占到什麽便宜。”

霍以驍嗤得笑了笑,很是自嘲:“你還有點兒自知之明。”

溫宴彎了彎唇,倏地笑了:“可是啊,報仇是報仇,喜歡是喜歡,只是恰巧,驍爺是這樣的身份而已。我就是喜歡你,不行嗎?”

霍以驍沉沉看著溫宴。

溫宴笑得很大方,絲毫不回避他的審視,眸子清澈,晶亮得能蠱惑人心。

霍以驍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下一刻,他的眸色猛然沉了下來,幽深如夏日滾滾而來的烏雲,他的身子亦是往前傾了過來,手臂橫在桌子上,語氣冷淡:“行倒是行,就是不信。”

距離拉得近了,近到霍以驍呼吸時,都能聞到溫宴身上佩戴的香囊的味道。

四目相對,溫宴能在他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樣子。

她輕輕笑了笑,透了些許無法取信於人的無奈,又沖霍以驍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忽然也飛快地往前傾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