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亦秋緊緊跟在幽硯的身側,隨她走進了那間小屋。

屋子不大,站那麽多人顯得多少有些擁擠,漸漓便拉著一臉好奇的月灼去了外頭。

熏池靠站在窗旁,靜靜望著床邊側坐的朝雲與江羽遙,顯然有些欲言又止。

幽硯徑直走到桌邊坐下,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水,見亦秋跟了上來,便將其遞向了亦秋。

亦秋愣了一下,雙手接過茶杯,忍不住好奇心地向前走了幾步。

洛溟淵的臉色十分差,不難看出,他確實是被噩夢纏身了,哪怕只是那麽安安靜靜地躺在一個如此安穩之地,也一直眉心緊鎖,身上不住地冒著冷汗,就連呼吸都難以平緩下來。

不過不得不說,這些神啊魔的,體質確實十分強悍,這小豬蹄子一路跟個人形自走活沙包似的,不是在挨揍,就是在前去挨揍的路上,換做常人,不死也該廢了。

如今兩個多月不曾見,他雖仍昏迷不醒,但身上的舊傷都已好得七七八八,這或許是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朝雲坐在他的旁側,右手食指與中指的指腹輕撫於那緊鎖的眉心,泛出一陣微弱而又柔和的靈光。

可那靈光未能安撫那陷入噩夢之中的人。

江羽遙目光地焦急望著朝雲的指尖,卻見其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指緩緩收了回來。

“怎麽樣了?”江羽遙不禁追問。

朝雲不由皺了皺眉,神色間滿是詫異與驚惶無措。

這樣的神色,無疑讓江羽遙心頭一冷:“沒辦法了嗎?”

朝雲搖了搖頭,道:“不,不是……我只是……”

幽硯冷不丁插了一句嘴:“只是什麽?”

“只是入夢看了一眼……”朝雲說著,不由閉目再次深吸了一口氣,似仍心有余悸。

凡事都得講個對症下藥,人若是困於噩夢之中,想要將其喚醒,便得知道他究竟夢見了什麽,才能以靈力去化解那份苦痛。

只是他人之夢易進難出,稍有不慎便會亡命其中,唯有對夢境幻術有一定了解之人,才能安然窺探他人夢境。

很顯然,如今此處除了朝雲,誰都無法窺見洛溟淵究竟陷入了怎樣的噩夢。

而朝雲此刻的反應,顯然也是受到這場噩夢的驚嚇。

“朝雲,你看見了什麽?”江羽遙不禁焦急地握住了朝雲的手腕。

“我……”朝雲方才睜開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

“有什麽不能說的?”幽硯挑眉問著,事不關己地放下了手中茶杯,目光悠悠望向了床邊神色復雜的朝雲。

亦秋不自覺喝了一口手中已有些變涼的茶水,好奇地目光卻不曾從朝雲身上挪開分毫。

此刻屋中除去那個半死不活的,一共就有五人,一時皆是神色各異,卻又沉默得非常同步,仿佛誰也辨不清誰的心思。

短暫靜默後,朝雲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

她低眉沉吟了片刻,道:“九世之苦,盡於心底。”

“什麽?”江羽遙不由詫異。

熏池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千年之前,金烏塑下十日,為人間帶來一場浩劫,天帝為給人間一個交代,便將金烏貶下凡間歷劫,此劫以十世為限,倘若十世皆不得正果,金烏便再不得歸入神位。”

幽硯悠悠補充道:“這小子不爭氣,前九世皆以失敗告終。”

熏池皺了皺眉,繼續說道:“仙神歷劫,一世劫難皆已錐心刺骨,九世之苦一並入夢,此中煎熬,難以估量……

夢裏夢外有著不小的時差,夢外兩月,夢中早已不知過去多久。”

“許是十年、百年,亦或千年。”幽硯說著,言語之中多了幾分嚴肅,“他會在不同的夢中反復輪回,一次又一次承受夢境苦痛,等到心魂再也撐不下去,便會隨著夢境一同魂飛魄散。”

江羽遙一時慌了心神:“那……那有什麽辦法?”

“必須入夢將其喚醒。”幽硯說,“不過既是噩夢,夢中必然兇險,且他人夢中,我們自身的修為根本不值一提,稍有差池,便會將自己也搭進去。”

“我不怕!”江羽遙說著,似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我願入夢一試!”

“若是敗了,你……”熏池話到此處,不由一頓。

他眼中滿是猶豫,似不知自己未能說完的自私話語,是否該在此刻說出。

可他不說,也自有人懂得。

亦秋皺了皺眉,道:“你若出了事,漸漓與月灼都會……”

江羽遙一時無言,眸中不由閃過一絲掙紮之意。

她若不去,又有誰願冒此風險?

好一陣靜默後,朝雲竟是開口輕聲說道:“扶桑曾與我說,若說九世皆不得正果,金烏便是不可度之人,她也非要試上一試,縱是舍下所有,也要全力度他一世。”

她輕聲說著,忽而擡眼望向了眉頭緊鎖的江羽遙,笑道:“因為你信他,信他非是那不可度之人,信他心裏有你,你便可做這世間唯一能度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