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程

不知道為什麽,祁慕然忽然認床了。

這對一個需要在城市間到處飛的藝人來說,怎麽聽著都覺得有些扯,可他的的確確就在小木屋的床上失眠了。

他有心事。

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個多小時之後,祁慕然終於忍不住起床,到樓下倒點水喝。

他剛把門拉開,對面的房間也跟著拉開了門,季染風背著光看向他,臉上沒有什麽睡意,“睡不著?”

祁慕然找了下走廊上的攝像頭,“……嗯,有點失眠。”

季染風把外套上的帽子戴在了頭上,反手將門拉上,神情自若,“走吧,下去坐坐。”

祁慕然糊裏糊塗地就跟著季染風下樓去了,對方去廚房弄了壺檸檬蜂蜜水拎到院子裏,把藤椅拉開示意祁慕然,“坐。”

正在加班昏昏欲睡的副導演在看見這一幕後頓時睡意全無,坐直了身體看向監視器,一邊吩咐工作人員,“快快快,調個航拍去!”

這期看點的標題他都想好了。

“季染風祁慕然深夜奇妙的心靈碰撞”,“祁慕然失眠季染風暖心陪伴”以及“年輕人們的別樣浪漫”。

祁慕然看著被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杯道,“你不是說晚上喝水第二天早上起來會腫麽。”

“腫就喝美式。”季染風在藤椅上坐下,雙腿相疊,他愛穿真絲的睡衣,布料松松垮垮地垂下來,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莫名溫柔了許多。

祁慕然笑笑,還是端起杯子喝了,季染風放了不少蜂蜜,混著水微涼的順著喉管淌下去,更讓人精神了。

夜裏很安靜。

細細聆聽,似乎能聽見湖那邊泛著漣漪的水波聲,慢慢蕩開一圈又一圈,飄到他們這邊來。

“為什麽失眠?”季染風問。

祁慕然扭過頭往攝像的方向看了一眼。

季染風悠悠喝一口蜂蜜水,“沒事,後期會剪掉的。”

祁慕然想了想,到底還是沒說認床這種矯情的話,“在想一些事情,所以睡不著。”

“飯桌上的事情?”季染風用指腹刮了下杯口邊緣,“沒必要,就跟網上那些惡評一樣,都是不用放在心上的話。”

祁慕然笑了一下,“堵住別人嘴最好的辦法就是能拿出證明自己的東西。”

上次也是。

多少唱衰,也比不過他在舞台上真刀實槍的跳一場。

拿得出東西,才有跟別人對板的底氣。

季染風側過頭看他,“所以你是想要……?”

“拍戲。”祁慕然一字一句,重音砸下來,鏗鏘有力,“拍很多很多戲,跳很多很多舞台。”

季染風沉默好一會兒,驀地笑了。

“如果別人跟我說這些話,我可能會覺得這人是想要錢,想要名——當然,我不是想惡意揣度對方,但是這個圈子裏的現狀就是這樣。”

祁慕然沒吭聲,靜靜等著他說下去。

“但你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我感覺到的東西不一樣。”他交叉雙手放在膝上,後背挺直,多年的形體訓練讓他的身體線條在任何時刻都保持的非常漂亮。

季染風的成功並不全來源他的父親,看他怎麽教自己就知道了,那些技巧和經驗,都是耗費別人玩的時間積攢下來的。

祁慕然忘記誰曾經對季染風評價過,說沒有他演不了的戲,那時他還不太信,現在接觸之後,卻不得不信了。

如果他是個吃父親老本的人,也不會得別人一句真心實意的季老師,光靠家裏的草包圈裏也不是沒有。

祁慕然在等待著季染風對自己的下一句評價。

其實他也很想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麽看自己的。

“你得承認,你是個倔起來一般人勸不住的人。”

祁慕然點頭,“我是,而且我的脾氣還很壞,可能有些自大,還有……”

季染風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任何時候都不要無故貶低自己。”

祁慕然失笑,他放松了身體,讓自己窩在藤椅中,“我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

季染風把原先想說的那些話都收了回去。

跟被人比起來,祁慕然做事的目的性很低,他看不到什麽名利,大部分時候,只是單純的想做而已。

“有星星。”季染風忽然說。

小黑屋的監視器前,副導演拿著對講機嚷嚷,“人呢人呢,調一個鏡頭去拍夜空!能不能拍到星星啊?這機器……”

旁邊的助理提醒他,“這有點難度。”

“不管了,拍不到也行,但要有鏡頭剪進去,用來作為預告發也好,”副導演盯著屏幕上那兩個背影,“現在的小年輕還挺浪漫的,大半夜不睡覺在這看星星。”

這種地方沒有高樓大廈,整片夜空就顯得十分開闊,好像離自己變得很近,一擡手就能摸到那些在想象中是發光的石頭。

祁慕然滿肚子想要傾訴的話一下就變得煙消雲散,好像那些東西都變得不是很重要了,現在他誰也不是,那些光環與頭銜都與自己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