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2頁)

“我做不到。”他很坦誠地承認了自己的無力:“我必須接受我做不到的事實。”

布魯斯把杯子放回到桌上,感受那股刺激性液體從喉管燒到胃部,他頓了頓:“我想沒人會覺得超人是個悲觀主義者,包括你自己,你願意相信別人,相信人類會變好,可是你的潛意識裏,知道自己的行為都是徒勞的。”

聽起來很矛盾,但布魯斯知道克拉克明白他的意思。

他敲了敲克拉克的胸口,淡淡地說:“你太聰明了。”

克拉克是個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所以當大都會在他眼前核爆後,他才會做出如此極端的選擇,那顆超級大腦很清楚,人類不會變好,超人能讓他們的生活變好,但不能改變他們的本性。

成為超人的原動力在於他的悲憫公正,在於他不忍心看著他們在困境中掙紮,僅此而已。

克拉克幹澀地吞咽了一下。

他有種靈魂被人剖開,再翻到暴烈的日光下曝曬的感覺。

但這種滋味同樣是如此舒適,類似於一個始終在黑暗中摸索跌撞的人,驀地知道一直有個人和他一樣,而他的背影始終在前面,無論什麽時候他都不會是一個人。

能有布魯斯真是太好了,克拉克微微抿了下唇。

他一直把布魯斯作為蝙蝠俠當作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他還沒有成為超人時,布魯斯就已經是蝙蝠俠了,等他成為超人,蝙蝠俠都有了羅賓,人會把自己年齡還小的時候就已經存在的東西當作天經地義。

“你和我一樣。”克拉克訥訥地說:“關於……徒勞。”

他不想讓自己再表現得很冒犯,布魯斯付出了那麽多代價,他不應該用徒勞這個單詞。

“我知道。”布魯斯平靜地說,他毫不認為自己被冒犯了:“但我總是能往好的地方想。”

太荒謬了,克拉克想。

誰能想到蝙蝠俠是個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兼具理想主義者?他到底在堅持什麽——明明只要放過自己,他就能好好活過一生,在哥譚這種鬼地方他到底依靠什麽堅持了這麽多年——

“因為我在做正確的事。”布魯斯吐出一口煙霧。

克拉克失神地盯著他看:“你堅持著和我對抗的原因也是你認為你是正確的?在連達米安都不再承認你的正確性,和一個瘋狂的氪星人戰鬥,為什麽你能……”

如此堅定。

“也不全是。”

他不太想解釋,但克拉克卻頗為在意這個話題,於是他很不情願地揉了揉手指:“我始終認為每個人都應該是自由的。”

克拉克漸漸懂了。

蝙蝠俠本身就是反叛精神的體現,他不甘心順從,無論是順從力量還是順從安逸,他不服從權威,他抵觸一切被用正確性粉飾的權威,他是一位鬥士,而不是什麽將信念寄托於概念,或者成為什麽人的信徒。

隨著時間過去,體內的酒精逐漸發揮作用,布魯斯眨了眨眼睛,腦袋有點發暈,通常情況下他應該再開一瓶,然後讓意識一點一點地模糊,沉重的身體也能輕快起來。

以前的酗酒經歷所造成的後遺症慢慢浮出水面。

他側過臉看了酒櫃一眼,無端覺得焦躁,也許今天這場談話應該到此為止,克拉克可以先幫阿福烤個下午茶,或者去花園澆澆花。

他又看了一眼。

克拉克自然注意到布魯斯的變化,他伸出手,率先一步握住桌子上的杯子,又推了推空酒瓶:“夠了,我們談談忒修斯之船。”

一艘船上的每一塊木板都被替換後,這艘船還是不是原來的那艘,布魯斯微微挑高眉毛,更覺得煩躁。

啊……他之前幹嘛要扮演心理醫生,布魯斯晃了晃腳尖,收回目光,神情有些冷漠的古怪:“對。”

“我不明白。”布魯斯語速快了不少:“為什麽你傲慢到要把他和你混為一談?他不是你,忒修斯之船的前提在於木板被替換,可是你並沒有得到記憶,你的木板還是原來的木板。”

他懨懨地說:“那只是你的一種可能性,你不要這樣做就行了,這個問題應該困擾我而不是你——”

“所以你的確在被困擾著。”克拉克直直地看向布魯斯的眼底:“你在懷疑你到底是誰。”

布魯斯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

“你好了嗎?”半晌,他語氣不善地說:“出去。”

克拉克聳了聳肩,他把桌子上的空酒杯朝自己的方向挪動了一段距離:“你總能說服我,但我還想在這裏呆一會。”

他頓了頓,用下巴示意那張柔軟的床:“你要換種方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