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寒冰雪滿關河(第4/12頁)

南舟的臉色更難看了。湯川擺弄下手套,頗有些關切的神情,“我聽說前日二爺身上不好,半夜來了醫生,公務繁忙,這才得空過來看看二爺。”

南舟斂了神,“湯川先生是來檢查的吧,難道生病還做得了假?”她一臉不忿,讓開了半步,“你若不信,叫人來搜好了!”然後沖著屋裏喊:“二哥,出來,把衣服脫了,叫湯川先生仔細瞧瞧!”

湯川並不受她的激將法,邁步進了房,程燕琳也跟著進來了。裴仲桁還窩在床上,聞言坐起身,揉揉眼,茫然地看著他們。南舟仿佛真是上了火,三兩步走到床邊,解了他的扣子,猛地往下一扯,露出了他的後背。

那一日士兵也反復檢查過,診箱沒有異常。出診的大夫也是震州本地人,是個很有名望的老中醫,這兩日看行跡也沒有可疑之處。湯川掃了眼裴仲桁背上的罐印,已經變淺了些,應該是兩天前留下的。看樣子確實是生了病,便稍稍打消了些疑惑。

早晨已經有了涼意,裴仲桁這樣裸著身子幹凍著,不一刻便打了噴嚏。南舟拿著衣服,語帶嘲意,“我可以給他穿衣服了嗎?”

湯川笑了笑,“九姑娘請便。”

南舟拉過裴仲桁的胳膊,給他穿上衣服,又仔細把扣子扣好。他下半身還蓋著被子,南舟把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再暖暖,仔細又受風折騰人。”

裴仲桁不習慣地扭了扭身子,“不要被子,被子濕……”

南舟一愣,伸手扯開了被子。他白綢褲子上一片淡黃色洇跡。湯川和程燕琳看了,情不自禁蹙起了眉頭,互看了一眼。南舟羞愧難當,把被子又給他蓋住,“怎麽又尿床了!多大的人了,怎麽說都不聽。昨天是不是跟你說睡覺前不要喝糖水,你偏要喝!”

湯川見她訓斥起來頗有些悍婦的架勢,那煩厭的神情也不像裝的,想來不是一兩回了。湯川不禁也有些唏噓,好好的一個裴二爺,成了這幅樣子。想起來中國人有句俗話,巧婦常伴拙夫眠,竟然不假。

南舟絮絮叨叨地數落,湯川也聽得心裏生了厭,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九姑娘,借一步說話。”

南舟無奈地扔了被子,隨他到了房外。湯川自然又問了名單的事情,南舟道已經有些眉目,但還是需要時間。然後將自己用過的解法一一道來,不像是糊弄,倒是有些合作的姿態。

湯川點點頭,“那九姑娘還是多費些心力吧。我這裏有一件喜事要恭喜九姑娘。”

“我有什麽喜事?”

“將軍正在民間征用民船,這樣有利可圖的事情,程小姐推薦了九姑娘。”

南舟瞪了程燕琳一眼,“那我真是要好好謝謝程小姐了!”

程燕琳哼笑了起來,“九姑娘客氣,小白不在了,我這個做長輩的,自然是能多關照就多關照你呀。不然他怎麽放心得下?”

湯川並不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的這一段糾葛,卻是能感到程燕琳對南舟的敵意。他無所謂這敵意從何而來,要的,就是這樣肯站出來給皇軍做事的人。

南舟臉色難看了一陣,然後認命般地嘆了口氣,“說什麽有利可圖,我的船早被你們扣住了。用不用,我說得不算。”

湯川笑道:“九姑娘不要誤會,那只是暫時管制而已,船自然還是姑娘的私人財務。”

南舟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船在你們手裏,要征用就征用吧,不用再跟我說了。我船上的雇員,辭職的辭職、逃難的逃難,我是找不到人開船了。湯川先生自便吧!”

“我軍中自然有開船的人。但是姑娘最大的那艘江安號,我們希望姑娘能親自駕駛。”湯川道。

南舟看了眼得意洋洋的程燕琳,猜到恐怕也是她從中唆使。南舟明白她的意思了,這是逼著她做漢奸,還要做給天下人看。倘若她不肯就範,就借著東洋人的手來折磨自己。

南舟心裏恨得要死,臉上還不能露出痕跡。她假意低頭思索,心裏卻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船在港口停了太久,都需要做檢修。我開船可以,但我一個人不行,必須要熟悉航線有經驗的大副二副,還有引水員。這些,我信不過別人,要找舊雇員。你們什麽時候用船,給我幾日,我去尋一尋合適的人。”

“用船的時自然會通知姑娘,姑娘可早做準備。”

南舟點點頭,心跳得飛快。待湯川離開,她跑回房,關上門走到床前,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裴仲桁她的打算。

裴仲桁為防湯川再進來,仍舊穿著濕著的衣褲。南舟一看他的褲子,一下忘了要說什麽,狐疑地目光在他褲子和他臉上之間打量。裴仲桁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怎麽了?”

南舟掀了被子,朝床單上努了努嘴,“二爺這也太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