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多線戰場（七）

猶格·安格拉莫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戰鬥。

原本如同堅壁的科霍爾精銳陣容，竟然在二十四磅炮四輪轟擊之後，便已被徹底摧垮，亡靈騎士們再無阻礙的沖入敵陣，而在這之後，無盡的骷髏士兵也蜂擁而至。

直到最後，她仍然無法理解，在安格拉莫看來二十四磅火炮的威力並不算大，雖然聲勢驚人，但實際殺傷力並沒有一個高能級魔法來得直接。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但亡靈的思路與生者完全不同，它們對二十四磅炮毫無所覺，人類可不一樣，士兵們受到的心理壓力是驚人的。

科霍爾軍提前完全沒想到亡靈們會擁有“魔導大炮”這樣的武器，在三輪轟擊下能夠穩住陣線就已經算足夠精銳了，而於亡靈騎士同時殺到的第四輪炮擊讓普通士兵完全喪失了抵抗的欲望，雖然指揮官竭盡全力挽回局勢，但仍有不少士兵因恐懼而潰散——沒人知道，下一枚炮彈究竟會落在誰的頭上。

潰敗會傳染，當浪潮席卷整個前線持盾士兵時，拜夫就知道局面已經無法控制，他不得不放棄一部分士兵向後撤離，否則這樣打下去這支軍隊恐怕全得葬送在這裏，亡靈們是不怕損失的。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突入敵陣進行斬首計劃，但安格拉莫已經成長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個身先士卒的莽夫，那頭屍骸龍縮得很深，昔日拜夫的獵龍人同伴今已不復存在，他不覺得帶著身邊的幾個騎士有能力在亡靈骨海中一沖到底。

安格拉莫眼窩內的魂火熊熊燃燒，共享亡靈騎士們的視野，她隱隱能夠預感到，以後黑翼帝國的戰爭將會變得大不相同，她了解她的父親愷撒·坦格裏安，在掌握了如此強大武器的情況下，黑龍皇帝不可能再依靠怪物們的尖牙利爪進行戰爭。

要不要隱瞞下來？

屍骸龍腦海裏冒出這個念頭，她並不喜歡這樣的改變，刀劍、利爪與魔法才是艾拉迪亞的主旋律，對於這些並非依靠魔法驅動的武器，安格拉莫出現了莫名的厭惡，乃至對未來的……恐懼？

戰爭以敵人的潰退而告終，亡靈們在戰場搜尋武器、鎧甲與活著的人，太陽逐漸沒入群山之中，安格拉莫望著血紅的天際，以及遠方樹林中響起的鴉鳴，少見地出現情緒波動，感到一絲蕭瑟。

作為黑翼帝國的核心成員，她很清楚這些火炮的制作工序，而正因為如此，她才越發感到抗拒不已，因為這些武器的制作流程極其簡單，很容易批量生產，而一名普通人只要經過短暫的訓練，便能飛快熟悉並操作它。

這樣一來，強者與弱者之間還有區別嗎？

……

喬恩亞瑟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他不明白怎麽就敗了，明明骷髏士兵弱如螻蟻，只需要輕輕揮劍便能砍倒一片，也沒有特別強大的施法者協同打擊，士兵們卻像見到恐懼魔王一樣狼狽逃竄，他甚至不能去責怪別人，因為放棄戰場的，就是他給予指揮權的傳奇戰士、拜夫。

在發現士兵們看是潰亂之後，拜夫當機立斷下令撤退，這一退就是近十裏。

直到夜晚降臨，他們才選擇了一處靠近河岸的地方安營紮寨，失散的騎士和弩手才順著火把聚攏過來，不過仍有大部分人馬下落不明，六千名負責防守亡靈的士兵只回來了不到四千人，這還是拜夫及時判斷準確的結果，否則損失會更加慘重。

但無可否認，這仍然是一場慘敗，而現在他們更是要面對腹背受敵的艱難處境。

營地最大的帳篷裏，指揮官們聚成一團，面色慘白的望向喬恩亞瑟，而後者的臉色其實也好不到哪去。

“誰能告訴我，亡靈們怎麽會擁有魔導大炮，它們從哪搞來這樣的東西，即使在貿易城邦，魔導大炮都是不能輕易動用的戰略武器，更不可能對外流動，難不成是北地自己搞出來的？還是澤地矮人賣給它們的？”

說著，他瞅了眼拜夫：“你當時在前線，它們有多少門魔導炮。”

“沒有施法者窺視，我不好斷定。”拜夫扶著腦袋：“但根據轟鳴聲判定，最少二十門。”

“不可能。”

喬恩亞瑟皺眉說道：“即使搜遍整個科霍爾城，也無法湊足這麽多門魔導炮，它們故意放大了聲勢，想要給我們的士兵造成心理壓力——事實證明這招很管用。”

“不。”

拜夫搖頭否認：“我還不至於被這些小伎倆愚弄，最少有二十門魔導炮對我方陣列發動轟擊，但是那些魔導炮有些不一樣，喬恩亞瑟，我想你得看一看。”

獵龍人示意幾名士兵進來，他們帶著一枚巨大的鐵球，似乎是從戰場上拖回來的，上面還沾著泥土、內臟和血，腥臭味一下彌漫的整座營帳，喬恩亞瑟的眉頭皺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