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診脈

許融最終把蕭信拉到一邊, 花了一點時間小聲向他解釋了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所以要避開那婦人,是防著蕭信如果不願,還有空档想個說辭回絕掉。

蕭信聽完了, 表情像有一點醒神,道:“哦。”

然後他就在堂屋坐下,自己捋了袖子露出手腕來——手掌下邊緣處還有一點磨蹭到的墨跡, 向灰衣老者道:“有勞。”

那老者倒愣了一下,才忙跟著坐下, 替他把起脈來。

中年婦人沒有繼續留著, 而是主動退遠了些, 只是屋舍窄,她這一退就只有退向了屋外, 許融見她是不欲旁聽診斷的意思, 心道怪不得太子妃有賢名,使出來的人這份分寸就難得,便示意白芙。

白芙會意跟過去請婦人至隔壁喝茶。

許融則排隊等診脈。

她心境輕松,這件事雖然來得突然, 但除了剛穿來那段時間, 她身體一向健康, 快一年下來連場風寒也沒得, 現在就不過走個過場而已, 至於蕭信, 他也沒有病弱傾向, 且不像她曾摔過, 更不會有問題了——

然後她就眼睜睜看著老者表情漸漸凝重。

不、不會吧——?

“請爺換一只手。”老者微微欠身。

蕭信換了左手上去,他沒在意什麽,只是察覺到許融目光, 擡頭跟她對了一眼,然後——

“我沒事。”他惱了。

“嗯?嗯。”許融連忙把目中的震驚收斂了些,但心中禁不住亂想。

她看過好一陣子大夫的,真沒事,用不著這麽診來診去,比如她後期將痊愈時,大夫只就著她的脈聽了一兩分鐘就罷了,病家的脈象各式各樣,康健常人的都差不多,好不好,一試就知道了。

就到她那個時代,也差不多,常有人抱怨醫生態度差,但醫生時間寶貴,態度越漠然看診越快越表示沒大事,倘若慢條斯理地噓寒問暖問飲食起來,那反而要當心了。

“不知爺一向起居如何?”

許融心裏猛地一咯噔。

怕什麽來什麽。

“如常。”蕭信道。

這回答太寬泛,老者進一步細致問道:“幾時起?幾時歇?日用膳食如何?”

“大約卯初,子初,飲食——”蕭信頓了頓,還是道,“如常。”

老者仰臉沉吟了一會,再度問道:“卯初到子初——約三個時辰,爺這三個時辰可都睡實了嗎?”

蕭信沒有立即回答。

說是子初,哪裏就能丟下書本立刻安睡了,總得將筆墨簡單收拾,上床以後那文章也免不了還在心裏徘徊一二,真到入眠,差不多就是淩晨了。

老者將他的臉色望了一望,便明白了,搖頭道:“爺若能清潔精神,沾枕即眠,一日只睡這三個時辰也還不妨,若躺倒以後仍舊不舍詩書,乃至夢中作文,那就耗神太過了。在下觀爺的脈象,已略有氣虛之症,爺如今年輕,還不妨,但如長此以往,必然損傷元氣,乃至血氣兩虧,都不無可能。”

許融與蕭信一起聽完。

蕭信:“哦。多謝。”

他就站起來,要把位置讓給許融。

許融震驚了,擡手把他拽得重新坐下,對著他質問:“你做什麽去?大夫都說你虛了,你就‘哦’?!”

蕭信表情終於變了,變動還很明顯:“我沒虛。大夫說了不妨。”

“你還這麽大意,今天不虛,明天也要虛掉!”

許融氣極了——她本來還沒有這麽生出火氣,只是驚,不料他把自己搞成這樣,還敢頭鐵跟她嘴硬,她的驚就全轉成了怒,這怒不但有對他的,也有對自己的,蕭信的苦讀她全部看在眼裏,卻沒想過他在其中耗費了多少心力,他固然有天賦,然而起步晚的短板也太明顯了,要追上與他一般的讀書人且還要跑到前面去,得有多麽難?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八個字說起來簡單,真要做到,獻祭的是心頭精血。

“咳。”老者幹咳了一聲,他年長見識多,病家和病家家屬當著他這個大夫懟起來的場面不稀奇,他口氣仍然淡定,“這位奶奶說得對,小病不以為然,必然拖成大病,爺不可不留神啊。”

蕭信沉默片刻後道:“我知道了。”

許融壓了一下心緒,請教大夫:“他還有別的問題嗎?”

蕭信臉色有點變,又忍不住道:“我沒有——”

總算老者搖頭:“奶奶不必憂慮,爺根基底子是好的,只是煎熬太過了些,接下來若能張弛有度,調理過來就好了。”

許融本來要點頭,聽他提到“底子”一詞,忽又想起來,忙道:“老先生,二公子生下來是早產,他根基果然沒事嗎?”

老者訝然:“是嗎?在下學淺,未看出來。”捋了把胡須,又將蕭信的臉色打量了一下,“如此的話,爺算調養得不錯了,只不可大意,更要保重才是。”

這時代好好生下來的足月兒都不一定養得活,別說早產的了,所以大夫有此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