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修文

“大哥來找你了?”蕭信迎面丟來一句。

許融默認,反問他:“你跟著蕭倫來的?”

“他定禮沒下成,走到一半回了家,家裏亂了套——”蕭信草草解釋了一下,“我看見他又獨自出了門,樣子不對,就跟來了。”

許融點頭。看來蕭倫起碼有一句真話,那就是他確實沒把許華章供出來。

蕭信沒給她空閑多想,跟著就問:“太太至今沒通知我婚約取消,外祖母出面也失敗了是不是?”

許融承認:“是。”

不必再有僥幸,蕭倫的表現已是明證。

並且,她也知道失敗在何處,整件事中間的不對勁之處,她是今天才發現嗎?不。

她早已隱隱地有感覺了,只是不去深想,闔上耳目,派出白泉是她唯一的動作——她真的會信任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將財物輕易付予?半賭半安排而已,為拋下這一團亂麻,多一條盡早脫身的路。

可惜,終究沒來得及。

蕭信點一點頭:“我知道了。許姑娘,既然你的辦法不奏效,那就按我的來了。”

許融一聲嘆息正壓在舌底,聞言霍然擡眼:“你的辦法?”

她話出口就明白過來,蕭信有什麽辦法,無非一個走字。

誠然快刀斬亂麻,可快,也痛。

“你冷靜一點。”

說實話,許融也想回去把能搜羅的物件都搜羅一番後一走了之,但面前杵著一個比她還激進的、一點就能炸的暴躁少年,她反而只有找回理智,勸他,“你走容易,你娘我見過了,她離開長興侯府,恐怕活不下去。”

那麽朵小白花,隨便一陣風雨都能將她打折了。

蕭信卻道:“我和姨娘商量過了,她願意跟我走,以後我養活她。”

許融意外——韋氏柔弱的外表之下,竟有這種膽魄?

蕭信停了片刻,覺得已沒什麽好說的,他道:“就這樣吧,許姑娘,你也不用煩惱了。”

他幹脆地轉身就走,許融不及細想,忙叫住他:“你等一等!”

蕭信皺眉回頭。

許融心中飛速轉動,但轉了一會兒,仍沒想起該說什麽,她總不能明說,她也許還有用得上蕭信的地方,所以他不能走吧?

蕭信將自家親緣都斬斷大半了,哪裏還會理她。

“你給我一點時間。”她倉促間只能道,“我再想一想有沒有別的辦法。”

蕭信沉默,片刻之後,在許融希冀的目光中他道:“兩天。”

這麽少?許融睜大眼睛:“這哪裏夠,至少五天。”

蕭信不為所動,冷酷堅定:“兩天。我不便總來此處尋你,兩天以後,我在南街的樂興茶樓等你,你拿不出辦法,就不必再多說了。”

**

許融悶悶回轉。

許夫人和許華章都湊上來問,許融沒空搭理,三兩句打發了他們,回去房中靜坐。

她沒坐在光線好的窗下炕上,而是坐在了梳妝台前。

打磨光亮的銅鏡映照出一張姣好容顏,如此年輕,充滿希望。

但許融知道,這張臉的真正主人已經不在了。

在那個她沒見過的山坡下,“她”去得猝然、糊塗、無聲無息。

而今又多了一樣:可疑。

張老夫人這樣身份脾氣的人,不會隨便對她出爾反爾,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了,那就一定有發生的理由。

許融注視著銅鏡,鏡中表情平淡。

事實上,倘若不是她懶得多事費心,也該早發現蕭夫人的不同尋常,即使許夫人的哭訴令蕭家丟了大臉,蕭夫人把幼弟拉入局中也是不合理的,更別提還在事發後堅持違背母親的意願,她這口氣出得太不成正比。

蕭夫人為什麽這麽執著?

在那個山坡上,究竟發生過什麽事?

蕭倫——或許還包括常二姑娘,又究竟在“她”的死亡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白芙,叫人備車。”

**

許融去往英國公府,以拜謝張老夫人遣醫的名義。

既然張老夫人不給解釋,她就直接來要了。

她的請見不太順利——不是張老夫人不願見她,而是正好有客先她一步來了。

引她入廂房等候的婢女很客氣,也沒有隱瞞,告訴她:“老夫人正在和大姑奶奶說話,請姑娘先在這裏喝杯茶,稍待片刻。”

許融揚眉,不算意外地應了。定禮沒下成,蕭夫人或是來抱怨,或是來向母親討個主意,都很正常。

就是她這“片刻”候得有點久,不只一杯茶,應當有兩盞茶的工夫了,中間一度似乎聽見隱約的爭吵聲——然而她所在的廂房與張老夫人的房間隔了至少兩三堵墻的距離,這聲音究竟真不真切,她不能肯定。

手中溫茶漸漸冷去,隔著窗,她終於看見一行人從正房步階而下,被簇擁在中間的貴婦微低著頭,雖是背影,許融也猜得出來正是蕭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