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墨黑的夜,仿佛一張黑幕籠罩四野,天上一顆星子也沒有,暗沉沉的,一點猩紅在暗夜中時隱時現。

忽地一道手電筒的光晃了過來。

沈躍擡手擋著突如其來的強光,眯起眼看向來人。

鄭常勝看清楚了是他,關掉手電筒,邊走邊說:“我說是誰大半夜不睡覺在樓下抽煙呢。好大股煙味,你到底抽了多少?”

沈躍將煙頭往面前的樹幹上一按,熄滅了煙頭,淡淡地說:“你怎麽來了?”

鄭常勝沒回答,賊兮兮的打量著杵在黑暗中的高大身影:“跟弟妹吵架了?”

沈躍不想跟人說自己的私事,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遞給鄭常勝,言簡意賅地說:“沒有。”

鄭常勝接過煙別在了耳朵上,然後手臂一勾,攬著沈躍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還嘴硬呢,媳婦老大遠跑來,要是沒吵架,深更半夜的不抱著婆娘睡覺,你跑到樓下抽悶煙?”

見被他識破了,沈躍索性閉上了嘴。

鄭常勝見他不吭聲默認了,嘿嘿笑著用手肘推了一把沈躍:“聽我的,兩口子嘛,床頭打架床尾和,多大點事。”

沈躍本來還有點期待他這個過來人能給出點什麽點子,結果最後是這麽個餿主意。他連話都不想說了。

見他一直不吱聲,鄭常勝意識到了事情不大對,站直身,關切地問道:“到底怎麽回事?這麽熱的天,弟妹老大遠跑來看你,你可不能欺負人家。”

沈躍仰頭看著黑沉沉的夜空,沒有說話,他也想知道為什麽。明明好好的,她為什麽會忽然說出那樣的話。

鄭常勝見沈躍還是不說話,意識到事情有些棘手,趕緊勸道:“喂,沈躍你說話啊。弟妹心裏要不是沒你,這麽熱的天,她一個女人家何苦大老遠地來看你。就是有點什麽口角,你也別跟她爭了,讓著她一點嘛!”

沈躍譏誚地勾起唇,擦亮火柴,又點燃了一根煙。他先前也是這樣認為的,他一直知道,因為兩人相處的時間比較短,余思雅還不大能接受他,他也願意給她時間去慢慢適應這個過程,可今天她明明白白地提出了離婚,讓他顯得自作多情又可笑。

火柴點燃的那幾秒,鄭常勝看到了沈躍臉上的苦澀,到嘴邊的斥責又咽了回去,媳婦過來探親,卻只能半夜窩在樓下抽煙,最難受的就是沈躍了。

他拍了拍沈躍的肩膀:“白天不還好好的嘛,有什麽事情說開就好,實在不行,你就認錯吧,別跟弟妹爭,一年都見不了幾天,浪費在賭氣上,多不劃算。咱們是大老爺們,得讓著女人們。”

沈躍有些受不了鄭常勝的聒噪,揮開他的手:“行了,我知道,你去睡覺吧。”

“你別光嘴上知道了,人卻一直在下面抽煙,搞不好弟妹還在樓上生悶氣呢。我跟你說,女人生氣了是要哄的,她讓你走,你就真走了,她們會更生氣,你別這麽實心眼,趕緊上去哄哄她。”鄭常勝再次勸道。

沈躍按了按太陽穴:“知道了,我散散身上的煙味就上去,你先回去睡吧,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鄭常勝一瞧就知道他還沒想開,但兩口子鬧矛盾,旁人也不好管太多,他能勸的已經勸了,再說下去就婆婆媽媽了。鄭常勝拍了拍沈躍的肩,沒再多言,轉身回了樓上,留下沈躍一個人在樓下吹風。

——

宿舍裏,余思雅也不好受。她忘不了她說完那句話,沈躍受傷暗淡的眼神,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讓她心裏升起了一陣鈍痛,悶悶的,她正想張嘴說點什麽,沈躍卻轉過身一言不發地出了宿舍,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余思雅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十二點了,他整整出去三個小時了。余思雅忍不住有些擔心,她想出去找,可又對這片地方不熟悉,完全不知道沈躍會去哪兒,而且若是驚動了他的戰友,到時候大家都知道他們鬧矛盾了,她是沒什麽,過幾天就走了,但沈躍這臉就丟大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大家都會知道兩口子鬧矛盾,搞得大家出來幫忙找人之類的。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余思雅實在不希望這種私事被人知道。

她焦躁地站了起來,在屋子裏踱來踱去,心情說不出的煩躁。沈躍反應怎麽這麽大呢,他們滿打滿算也就相處了兩三個月,及時止損不好嗎?

她不想放棄自己的事業,成為男人的附庸,將心比心,她也不要求沈躍為她做出任何犧牲。

沈躍出身貧寒,一無所有,十幾歲就參軍,二十幾歲已經當上了營級幹部,馬上還有一場戰爭,若是立了功,還能往上升一升。不到三十歲的團職幹部,前途無量,他們這種沒有背景的年輕人能走到今天,每一步都不容易,她不容易,沈躍也不容易。讓沈躍放棄,她心裏都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