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冬聆桑聲(二) 我求明春今日降,早化……(第2/3頁)

“查過了,確有此事。其余的話都不要緊,最要緊的是那一首醉詩,是黃然親筆所寫,其中有一句‘我求明春今日降,早化人間三尺冰。’現在握在北鎮撫司手裏。看北鎮撫司怎麽解,解得不好就是反詩。”

鄧瑛點了點頭,“你們的錢拿到了?”

覃聞德笑道:“嗨,我們那都是虛名頭,嚇不到他,也就他那幾房的妾室,嚇破了膽子,丟了些頭面兒給我們,其余多的在他正房夫人那兒,估計,已經快被鎮撫司的人搶得差不多了。”

“你們沒有傷人吧。”

“不敢不敢。”

覃聞意連聲道:“督主你教我們要悶聲發小財,有了禍事讓鎮撫司頂著。我們都覺得,錢雖然不多,但這比殺人勾當,積陰德多了,怎麽會造次,日後定跟著督主,好好地做事。

“好。”

鄧瑛笑著點了點頭,“今兒除夕,早些回去。”

覃聞德行禮辭去。

鄧瑛擡頭看向即近正午的日頭。

天上無雲,日光直下,落在他的皮膚上,卻一絲溫暖都沒有。

節制東廠和統轄營建皇城的工匠並不一樣,雖然他的心並沒有什麽變化,可是,做出來的事,落在世人眼中卻是兩個極端。

鄧瑛攏了攏身上的鬥篷,低頭朝內東廠衙門走,一路上都在默誦黃然的那一句詩。

“我求明春今日降,早化人間三尺冰。”

咋一看,並沒有什麽問題,但關聯上黃然的身份,以及近來朝廷關於立儲的論辯,這句詩就有了殺皇帝而立新帝的恐怖含義。

鄧瑛摁了摁自己的虎口,回身朝東華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今日皇城大開三門,入宮領宴的京官已經陸續聚往太和殿,洞開的門戶像是三張無望的巨口,鄧瑛在設計修建它們的時候,對每一塊磚石都了如指掌,但一旦被交付出去,它就和當今皇帝的呼吸吐納關聯在了一起,失去了磚石質樸的本心。

鄧瑛回過頭繼續朝前走,由衷地想贊一聲黃然。

“我求明春今日降,早化人間三尺冰。”

這一句,他寫得如刀剜瘡,真好。

——

中和殿群臣正在候大宴,乾清宮這邊,皇後太後以及眾嬪妃,也在尚儀局司賓以及掌賓的導引下,接受外命婦的禮拜。這一年年末,平王的老王妃回京來探太後疾,她是太後母家的姊妹,自從跟著平王去了北方封地以後就一直沒回過京城,時隔多年再見到自己的姐姐,說起家長裏短,後來又談到了北方邊境的事,瓦剌連年滋擾,百姓苦不堪言,一時話就多了。

其余的嬪妃和命婦,對這些邊境上的事都不大感興趣,只有寧妃侍坐在太後與老王妃身邊,認真地聽著,偶爾應答。

老王妃看她穿著一身半新的羅襖裙,雖在年節裏妝容莊重,卻仍然不顯濃厚,通體氣質輕盈優雅,談吐也溫和得體,心裏很是喜歡,不禁對太後道:“這是易瑯的母親吧。”

太後點了點頭,“是啊。”

老王妃道:“妾說呢,非得是這樣的娘娘,才能將您的皇孫,教養得那般懂事。”

說完,心裏起了一個意,“不知娘娘可還有別的姊妹。”

寧妃看向太後,沒有冒然開口,太後便接過話道:“她還有一個妹妹,如今在尚儀局裏。”

老王妃忙道:“那便定要見一見。”

太後笑道:“你是要為你的王孫相看麽?”

“是啊。”

老王妃看著寧妃道:“妾不回來,還沒這個話口,今兒既在太後娘娘這兒,就厚著老臉跟您開口了,妾的這個孫兒,還未娶正妃。”

“正妃不行。”

太後直接頂回了這句話。

老王妃不明就裏,寧妃卻忙起身跪下。

太後低頭道:“你這是做什麽。”

“太後娘娘恕罪,楊婉……”

“不要在遠客面前失禮,去帶她過來,後面的話後面再說。”

老王妃身邊的宮人趁著太後與寧妃說話的空档,彎腰朝老王妃耳語了幾句,老王妃這才明白過來,楊婉就是那個與張家定過親,後來又損過名譽的尚儀局女官,忙起身對太後道:“是妾老糊塗了,我那孫子還是小了些,哪裏慌得呀。”

寧妃聽她這樣說,終於暗松了一口氣,擡頭卻明顯發覺,太後的臉色不悅。

她知道自己如今杵在那兒會令太後更尷尬,便借回宮更衣之故,退了下去。

楊婉原本立在乾清宮的月台下面,跟著兩個掌贊,在旁觀贊相的事宜。

忽然被一個溫熱的小手抓住了手指。

“姨母……”

楊婉回過頭,見易瑯正眼巴巴看著她,像是冒著冷風跑過來的,鬥篷的系線都開了。

她忙蹲下身攏緊易瑯身上的鬥篷,“中和殿那兒,你父皇都要升座了,你怎麽還在這兒。”

說完擡頭問跟著他的內侍道:“怎麽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