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大結局(下)

擡頭看了眼無星無月的天色, 往楚歇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你等會兒。”說罷去問桃厘要了把傘。

抱著那一柄傘朝著楚歇跑來,腳下不自覺拌了一下,惹得他張開手將他接了個滿懷。

“石子路難走。”楚歇又牽住了他的手, 握緊了些拽拽, “慢些。”

江晏遲一手握著傘,亦步亦趨地跟在那人斜後方, 嘴角不自覺地勾起。擡頭可見那人容貌清貴, 下顎輕擡, 風中彌漫著淡淡的柏蘭香氣,混雜著熟悉的藥草的苦味。

楚歇的宅邸就是在上京城的鬧市裏, 偏偏占地大。多都是以前拉攏他的那些官員們一塊塊買來送他討好用的。

他所住的院落僻靜又雅致,可靠近了外墻, 那熙熙攘攘的人聲漸重。

副管事聽聞他要出去,立刻迎上來為他們備好轎攆, 將朱紅的木栓取下。可楚歇正眼不斜地路過了他,並未給他什麽好臉色。

停下腳步,微微頷首。

“管事, 已過知天命的年歲了。府裏的事情多是操勞。不如, 領些銀錢回老家去吧。"

副管事不知楚歇為何忽然發難, 只將頭磕在地上:“楚大人,是, 是小人做錯了什麽嗎。”

江晏遲望了楚歇一眼,心想著此時的他果真是個喜怒無常的,心裏頭正有這個念頭,便看到楚歇走到那管事面前,聲音雖是壓低了, 卻還是能聽見一兩句。

“你若非得吃這口飯,不如回你的蘇府吃。”

這位管事竟是蘇明鞍的眼線。江晏遲眉頭一挑看戲,只在心底疑惑這麽多年他都沒發現,怎麽忽然又知道了。

楚歇冷淡地一句教那管事如臨大敵,又叩又拜:“大人可是真是冤枉我了……”

“我冤枉的人還少?”楚歇嘴角的笑一點點斂起,“要麽你人出去,要麽,做了鬼,擡出去。”

這熟悉的語氣,旁人聽著不寒而栗。

可入了江晏遲的耳,只忍俊不禁,

他跟著他身後跨過高高的門檻便是鬧市。

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沒走幾步,果真下起雪來。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那細雪落在燈籠上融成點點晶瑩的水珠,落在石板路上消失不見,落在楚歇低垂的發梢,和如扇的睫羽上。

江晏遲的臉色卻有些白了。

他不喜歡下雪天。

“怎麽了。”

聽見詢問,他才發覺自己將楚歇的手攥得很緊。

江晏遲此刻才在心尖一陣陣的刺痛裏深切地意識到,自己真的重生了。

這不是他前世神思恍惚的深醉裏做的夢。

擡起頭,眼圈卻一點點發紅,余光看到楚歇的目光,他卻不敢回望。

一切真的重來了。

上天,竟如此憐憫於他。在他殷切地乞求過無數次後,竟讓他重回年少,再一次見到了他年少時心動意動,曾用盡一切力氣去抓住的心上人。

前世的一幕一幕都在他眼前迂回閃現,江晏遲張了張口,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他想說,前世是你將皇位捧到我的手裏,卻是我一點點剝削掉你最後自保的權柄。

他想說,你會死於五年後,我繼任為帝的小年夜前。

他想說,我很喜歡你。但我已經用了一生去證明,我們在一起,只會是相互折磨。

他曾自負地認為,這世上如果只有一個人能得到他的心,那一定是自己。

可最後,卻換來一個兩相消磨,不得善終的結局。

他記得楚歇病逝那夜裏的雪下的很大,那日晨起,陽光明媚。

後來他守著他的屍首,整整三天沒有出過承鸞殿。

那時候他想。

如果這一生,他從沒遇到楚歇。

如果他從沒想要抓住他,是不是,他就不會死了。

此刻看到他投來溫潤目光後,江晏遲眼角的潮濕愈發重了,忽然默默地松開了手。

楚歇他現在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他也知道前世那諸多恩怨,一定會徹底遠離自己,再也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瓜葛吧。

楚歇低頭看著忽然撒開的空空手心,疑惑地看著江晏遲。

他卻轉過頭,指著一旁的荷花燈說:“楚大人,買盞荷花燈吧。”

楚歇掏出錢袋子,買了兩盞。

將一盞遞給江晏遲,又伸出手:“來,握緊,別走散了。”

那孩子卻搖頭,擡起右手揮動了一下傘,又擡起左手晃了晃荷花燈,依舊笑著,可卻眼底卻藏著旁人看不出的苦澀,聲音安靜,“沒有手能牽了。”

楚歇笑了一笑,拿過他手中的傘撐開:“下雪了,不打傘嗎。那你帶傘幹嘛。”說罷撐起,再讓他一手將兩盞燈疊著拿下,左手自然地牽起他的右手,“你不喜歡下雪嗎,不開心了嗎。”

江晏遲扯著嘴角笑:“沒有呀。”

楚歇發現現代十幾天的心理疏導的確有效果。

他能很明顯聽出江晏遲這句話裏的落寞,也知道他口不對心,分明就是不喜歡下雪。